經聚集起一層淺淺的水面,映照出迷迷濛濛的天色。米蘭根本未曾和厄拉斯搭話,厄拉斯靜靜地站在一旁,看米蘭剝去竹鼠皮毛,看他用雨水清洗被剝皮的竹鼠,然後用石刀將竹鼠分開,麻利地將肉塊扔進鍋裡,往爐膛裡添柴。
白色煙霧升起,米蘭始終沉浸在手中的活計,然後從一旁取出竹筷,伸進鍋裡嚐了嚐味道,感覺味道合適後就蹲在地上不時添柴。厄拉斯一方面驚訝於米蘭如此熟練的料理竹鼠,一方面仍覺得不可思議,沒想到米蘭居然如此輕車熟路,完全不像看不見的人。一鍋熱氣騰騰的竹鼠湯已經完成,米蘭從一旁摸索出幾隻石碗,先盛上一碗湯,正準備往外走,厄拉斯出聲道:“讓我來吧。”米蘭先是一怔,而後將石碗遞了過去,他差點忘記厄拉斯一直跟在身邊。米蘭雖然眼睛看不見,聽覺卻極為靈敏,之前厄拉斯跟在自己身後進來時他就已經察覺,只不過忙著熬湯一時忘記而已。
厄拉斯走到米蘭面前,湯碗內的煙霧嫋嫋升起,在厄拉斯與米蘭之間形成一道白色帳幕。厄拉斯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米蘭端著湯碗的手上,他之前很仔細地看過後者的那雙手,手指纖細,形狀十分漂亮。也許是煙霧引起的某種魔幻力量,厄拉斯伸出手接過湯碗時,自然地握住了米蘭的手。米蘭沒有說話,略微皺眉。厄拉斯並沒有放手,好像自己現在握住的不僅僅是一隻手,而是某種更為重要的東西,總之就是捨不得鬆開手。
時間滴滴答答一秒秒過去,米蘭空靈的雙瞳注視起厄拉斯,分明是看不見的一雙眼,目光卻又認真的讓人害怕。厄拉斯倉皇間鬆開了米蘭的手,端著湯碗走了出去。他的心臟瘋狂地跳動著,好像總也不會停息。胸膛被一種莫名其妙的灼熱包裹、裹緊,讓他呼吸急促。他突然覺得之前的突兀似乎都出自於一種原始情緒,對任何人都不曾有過的悸動。
夜晚來臨,喂葉松喝過湯,米蘭躺在地上,屋裡唯一的一張床被葉松佔據,米蘭只好如此。厄拉斯走出屋外,目光停留在背過身體背對自己的米蘭。莫名其妙地想和他說話,絞盡腦汁卻又找不出話題。下到地面,厄拉斯來到之前米蘭煮湯的洞穴,打算在洞穴度過一晚。從他出來到找到葉松已經過去一天一夜,他不是沒想過回狐族部落告訴狐族獸人葉松情況,卻又覺得在葉松沒有清醒過來之前告訴狐族獸人只會引起騷動,更為重要的是,米蘭似乎獨自一人生活在這裡,他或許不想被大家發現。厄拉斯當然不會想要將一名雌性單獨生活在密林深處的訊息告訴更多獸人,也許,腦海裡一晃而過的小心思,等他和米蘭的關係更進一步再說。
灼熱與黑暗,兩種本不同步的因素,巧妙卻又不可思議地結合起來。身體輕飄飄的,輕得沒有一絲重量。泥濘草叢的地面,水窪星星點點,反射出星夜天空一點明亮。空氣溼潤得不可思議,彷彿置身域外,又不知何處。
只不過輕輕一呼吸,整個肺就好像要爆炸開來。不是說過死後就不會感到痛苦?不會覺得悲傷嗎?溼漉漉的草叢上,躺著一道白色身影,迷濛的月光掃過,映照出草叢上不甚清晰的藍色雙瞳。這裡是?睜開迷濛的雙眼,卡拉斯不知所措。身體輕飄飄的就好像是一片樹葉,握緊爪子,涼颼颼的空氣從掌中穿過,他的確還活著。這怎麼可能?
月色靜謐,月色明亮,月亮越爬越高,緩緩移動至中天,憑藉月色可以看清方圓百米情形。卡拉斯強撐著想要站起,不過勉強站起一條前腿,整個身體重量卻好像完全壓制在一條腿上,讓他毫無抵抗般倒下。風撫過皮毛,清晰的印刻出尾部背部的痛楚,讓卡拉斯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眼前是從未見過的景色,卡拉斯無從形容,月至中天不再偏移,雙目所及之處皆是泛著白光的水窪,綿延似無盡頭。風從空洞的山谷間橫掃過境,捲起層層迴音。荒涼、迷濛,再也找不出更合適形容的詞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