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啞口無言,只覺得腦袋是懵的,身上寒氣一陣賽一陣,忍不住呼吸有些急促,話出口已經成了逼問,“做何你說什麼我就信什麼,若真是這樣,豈不是跟傻子無異……”愈發說下去愈發小聲,連自己也有些氣勢不大足夠。
韓功予倒也不急,只“嗒”一聲擱下手中茶盞,抬眼牢牢盯住她,“有句話叫‘閻王叫你三更死,哪敢留人到五更’,這話雖是說得不大好聽,但道理是那麼個道理,上頭主子說了容不得,下頭自然要捧著爭著去獻媚,還不是一句話一個錯的事,拿捏住了就能治人罪。”
臨光藉著一口氣倚著車壁,軟枕叫她壓出一道軟而彎的弧來,可她無端端就是覺得脊背僵硬,好似壓了一塊大石,怎樣都直不起腰來。是以連話也說得有氣無力,“倒是要多謝大人指教,救我一命,又叫我瞧清了這時局……”
韓功予便略低下頭,攢出意味難明的笑來,“好說,不過是舉手之勞……”
算這人還有點良心,臉皮不至於厚到居功。
可這般模樣落在臨光眼裡,霎時就成了牆頭草,不必風吹,自然就要兩邊倒。
果真下一刻又聽他慢悠悠添上一句,“實則你也不必謝我,遠王這樁事,早晚要挑開來說,不是今日就是明日……”
臨光瞄他一眼,將他胸有成竹樣子在眼底咂摸一遍,始才恍然驚覺,這人從前便與東宮私交不錯,雖是同萬平宮裡沾親帶故地佔了個表親的名頭,可說到底,這牆頭草歪的是哪邊,還不是看那邊風高浪大。
她憋住一口氣,決意要探尋個究竟,“我從來都不知曉,為何這遠王能夠說倒就倒……”
韓功予不介意同她分享,一番話說得也不見怎麼遮掩,倒是將內裡情由說了個八成,“從來東宮都與這殿下不對付,宮內行走這許多年,若是你說你不知曉,我可不會信你,這兩人爭來鬥去,終該有一日要有一人落敗,不過是早晚問題,到了時候,也就沒什麼要周旋下去的餘地,你說是不是?”
“還是說,你當這段時日遠王松閒是真的松閒,春風得意如花美眷啊,還不是後頭主子縱的,不然他那裡來的時間尋花問柳,光是府裡頭丫頭便不知玩弄了幾多,再縱下去,龍袍也不知織了幾件,遲早要入宮闈逼皇權……”
“其他的倒是不說,單單是這如虎似狼的東宮,便不是他能應付得來的,處心積慮又如何,少不得還是要敗下陣來。宮裡頭老皇帝是個不管事,壓在上頭的兄長又是個功勳卓著的,遠王這王侯,大抵是當到了頭,想換個位子去……”
臨光半晌尋不見言語,她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只有訥訥低語,“這樣看,果真不是我應知曉的……”
他便一笑,有點嘲弄意味,可到底還是老老實實坐正了,又說,“也不是什麼天機,同你說也無妨。”
她早聽出一身冷汗,汗涔涔染透了內裡一身單衣,卻於此時突地想到今日一樁最最緊要事情,遂低聲問,“今日這樁事,莫不是也在你算計裡?”
這你叫他如何回答,若說是,少不得要撕破臉皮,到最後連好不容易維繫臉面都化成灰,要說不是,終究還是違了自己心意。
韓功予思索片刻,如何也沒硬下心腸騙她,只是答,“確然如你所想,甚或是說,半分也不假……”他隱約嘆下一口氣,不知是在嘆這人聰明絕頂,還是嘆自己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兒,偏偏一遇上她就失了計策,“不過不是我,而是那手握強權的殿下……”
臨光雖早就料到他會這樣答,可自己知曉是一回事,等事情真的攤開擺在自己眼前又是另一回事。她重重吐出一口氣,平復自己心情,“那說來說去,大約只是個棋子,卻不知,你又救我這一回,於大局是否無礙……”
也是自暴自棄到了最頂頭,什麼話傷人就撿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