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即便是這樣,也沒有人肯約龐海妹做舞伴。
珍妮的英語聽寫成績仍然不理想,於是很不光榮地被英文老師勒令放學後接受補習輔導一星期,與她做伴的還有其餘四五個人,其中還包括龐海妹。
補習持續到晚上九點半,珍妮最後一個整理好書包離開教室,龐海妹走在她的前面,大概是因為上一次被她指責了,龐海妹這一回沒敢再吃什麼東西,可她肚子餓的咕咕叫聲仍然讓珍妮險些抓狂。
龐海妹似乎真的是餓得狠了,走起路來搖搖晃晃,走到門口的時候腳一軟差點摔倒,被人伸手扶了一把。
“謝……謝謝……”龐海妹囁嚅著,看了眼那人的臉,然後低下頭有些不知所措。
珍妮走過去,那人衝著她笑得溫柔:“累了嗎?沒想到居然給你們補習得這麼晚,我找人借了腳踏車,馱你回去。”
“好啊,我還真累得走不動了。”珍妮沒精打采地道。
那人接過她的書包掛在自己胸前,走到她身前一蹲身,笑著道:“上來,我揹你。”
“你可別摔著我。”珍妮依言趴上那人的後背,那人雖然身形瘦削,卻將珍妮背得穩穩,一步一步,邁得踏實安定。
龐海妹站在原地,目送著兩人的身影漸漸消失在走廊的盡頭,聽著那踏實的腳步聲一階階地走下樓梯,整座教學樓似乎都伴著這回響,慢慢的,篤篤的,幽幽的,漸漸遠去,漸漸模糊,漸漸地化作了她口中的一聲聲嘆息。
酈歌。鍾珍妮的男朋友。第一個肯伸手幫助她的男孩子。
除了嘆息她不知道自己還能怎麼樣,哪怕只是在心中幻想出一個這樣的男朋友似乎都成了罪惡。她這麼胖,這麼醜,這麼笨,有什麼資格期待別人的接受與容忍?
這個以貌取人的世界從來就沒有改變過,肥胖讓她失去了做夢的權力,哪怕她那卑微的夢想只是希望有一個肯望著她的眼睛真誠微笑的人。
她怎麼也想不明白,究竟是從什麼時候起,用來區分人的標準從好與壞變成了胖與瘦。
她只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內心正常的女孩子,可她一輩子也得不到一個肯在門口等她放學、一個能穩穩將她背在背上的男朋友。
她有的,只能是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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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吃不過餃子。”燕彤說。
馮太太因而做了餃子當夜宵。把筍和香菇用水汆了,剁成碎丁,加進松子和核桃仁,調入油、醬、香料,捏成一寸大的白滑小餃兒,燕彤一口氣吃了四十個,連一向自律的万俟昭都破天荒地嚐了幾個。
“馮馮,我一輩子也不要離開你。”燕彤熱烈地表白。
“再巴結我也不許你再吃了,”馮太太不為所動,“給小酈剩一些,那孩子等他女朋友下課,指定還沒吃晚飯。”
馮太太用“他女朋友”代指珍妮以表達這幾天來對珍妮不吃她做的飯的不滿。
珍妮和娃娃臉說著話開門進來:“……學生會的耿學燕就跑來跟我們說,這是高三學生最後一次在本校參加冬季舞會了,什麼‘為了給所有學生都留下一個美好的回憶,要求每個學生必須到場’,說是最後還要跳集體舞做為壓軸,集體舞就是體育課上學的那種歐式宮廷舞,每個人必須跳——老天,我準備的是裹身小禮服哎,跳那種舞簡直不倫不類!”
“不用擔心,你穿什麼跳舞都好看。”娃娃臉嘴上駕輕就熟地哄著珍妮開心,心思已經飛進了馮太太的廚房裡。
“有餃子,好吃的餃子!”燕彤躲在廚房門內,用虛聲給娃娃臉傳遞訊息。
娃娃臉看了眼珍妮,珍妮懶洋洋地揮了揮手:“少吃點兒,馬上要睡覺了。”
娃娃臉一個箭步躥進了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