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犟想了想:“說起來還要感激你妹子,我本來想著自己就這麼死了得了,可是看到你妹子那麼年輕的一個生命,就生生死在石頭下了,人一沒啥都沒了,我還牽掛著我的老婆孩子呢,所以把心一橫,就拿砍刀砍了病腿!”
我一時沒想明白,但我看棕山,他應該是明白的。
老犟說:“對了,那個紅書包是你妹子的,還有她的衣裳,我讓孩兒他娘收起來了,現在一塊交給你們。”
不一會兒,紅色旅行包,還有帶有血跡的紅色登山服都在我們面前了,老犟說:“開啟看看,孩子都留下啥東西了。”
我依言開啟了李婉婉的旅行包,裡面有幾件衣服,還有少量食品,最底部是一個錢包,我開啟錢包,首先看到了一張李婉婉的照片,宛若春花。我不忍看下去,就開啟裡面,發現錢包裡有大約六百多元的現金,這在當時那個年代來說,是一筆不小的錢。接下來我開啟了她的血衣,除了衣服和鞋襪,居然還有那串項鍊,那串鑲著石頭的項鍊,紅淚,她竟一直帶在身上!
我終於問出了我最想問的:“這裡有不少的錢,還有這項鍊,至少能賣幾萬塊,用來做你的治療費綽綽有餘,你們為什麼沒有……”
“我男人不讓。”憨娃娘說。
“這閨女和我們非親非故,摔死到我家門口已經夠慘了,我們給人家收屍那是應當應分的,哪能憑著這個就用人家的錢!那我們成了啥人了!不該是你的就不是你的,死人的錢死人的東西也是一樣!”
不知道何時,淚水湧滿了我的眼眶,這麼一個窮山溝,這麼一個破舊的小屋,裡面的這個男主人卻讓我們肅然起敬,甚至自慚形穢。
我聽見棕山說:“你腿上的腐肉真的在減少嗎?”
“是啊,說來也怪了,過一個晚上就輕些,再過個晚上再輕些,現在全好了,而且也不疼啦,怪事兒了!”老犟不明所以地說,他們一家三口再次唸叨了山神保佑。
我漸漸理清了思路,李婉婉在吃老犟病腿的腐肉,她在報恩,感謝這個山裡人家幫她收了屍,感謝他們在最需要錢的時候,面對她的遺物卻沒有一絲佔用的念頭!她每晚都在啃食這些令人作嘔的腐肉,只為報恩。
我們整理好了李婉婉的遺物,只等她的父母來取。
走出院子,外面的秋意正濃,棕山望著不遠處的崖口,喊道:“婉婉!我們這就要回家了!”
婉婉是個義鬼,這句話我想說,但沒說出口。
*——*——*——*——*
我們和老犟一家成了朋友,我們只要有假期就會去山裡度假,住在他家。
我們給他定製了一個小腿的義肢,他收下了。
再後來,棕山所在的外貿公司變得很不景氣,他決定下海創業,但資金遠遠不夠,於是我賣了我的那塊石頭,我本來就不想再帶著它了。
石頭的故事我沒有對棕山講過,他只知道我賣了一顆寶石,他說他一定會賺錢,把它贖回來,我說不必,我本就不大喜歡那顆寶石。
起初,棕山的生意很順利,賺了不少錢,我在那時辭了職,做起了全職太太,我們還在香樟大街買了一套大別墅……但是,就在金融危機的那一年,我們的生意受到了很大的衝擊,每天要面對大批討債者,那陣子棕山幾近崩潰。
我們賣掉了別墅,又搬回公寓來住,棕山想要和我離婚,我不同意,他就不再理我,也不大回家了,終日飲酒,萎靡不振,他……在一次醉酒後發生了意外。
我這個人一向迷信,我始終覺得這是那塊石頭帶來的厄運。
金融危機過後,棕山公司的大批欠款追討回來,居然又有重啟之勢,但我無心下海,收攏回了一些資金,自己一個人回到我們昔日的公寓,平淡度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