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氏掃了眼花園,恨道:“這群眼裡沒主子,看人下菜碟的東西!”她還記得正月十五元宵節時,這花園裡可是點了不下百十盞燈,把個冬天的花園照得跟仙境一樣漂亮。
現在看,這黑漆漆的簡直像野地。
一陣小風吹過,兩個丫頭趕緊護住燈籠,武氏也不多說了,三人匆匆回去了。
內務府刑堂裡,四爺正在監審。
前頭的刑架上綁著個人,兩隻眼睛都釘進了細竹籤,烏紫爛青的滴著血。渾身都打爛了,十根手根沒一根是好的了,都叫夾碎了骨頭,拔掉了指甲。腳底已經叫烙鐵燙熟了,散發著詭異的肉香味。
一個大力太監赤胸露背,揮著沾了鹽水倒刺的鞭子打著這個人,一旁還有個面目冷淡的太監查著數。
倒刺剮掉的血肉絲飛濺在地上,星星點點的。
四爺掏出薄荷油放在鼻下一嗅,閉目忍過直衝腦門的涼意。算著時辰差不多了,刑架上的人被打的再狠也只是哼哼兩聲。
他道:“行了,放下來吧。”
侍候在他身邊的刑官怔了下,小心翼翼的勸道:“四爺可是瞧煩了?不如您出去散散,奴才在這裡盯著。”
四爺擺擺手,盯了眼刑架旁的太監。那人被四爺的目光一刺,連忙麻利的把人從刑架上放下來。刑架上的人跟沒了骨頭一樣軟倒在地,一人從一旁的鹽水缸裡挑出一桶鹽水衝到他身上,再來兩人拖著他的腿把人給拖走了。
刑官看著人被拖走,只搖頭道:“這人倒真是個嘴緊的,怎麼打都不開口。”
按說人人都捱不過酷刑加身,但世上總有骨頭特別硬的。刑官只是沒想到,他這輩子還能碰上一個,心裡不是不佩服的。
要不是沒把他的舌頭給剪了,他都以為這人是個啞巴了。
四爺道:“這人還不能死。”
刑官忙介面:“那是自然,回去獄頭會給他治傷,剛才潑那一桶鹽水也是不想叫他這麼簡單就沒了。口供還沒問出來呢。”
他翻了翻口供冊子,上面只有寥寥幾筆,從敬事房拿到的太監名錄中記著,這個太監不知是流民還是柺子拐來的,家鄉姓氏一概皆無。只記得小時候被人喚‘阿寶’,於是上面就登了個阿寶的名。
他六歲進的毓慶宮,一開始只是灑掃的小太監,為人聰敏機靈會奉承,得了銀子和賞錢都拿去填大太監的荷包了,這才慢慢兒混到了主子跟前侍候。
據其他人說,自從太子得了這個阿寶後,寵愛非常。曾經阿哥弘晰與此太監不睦,杖責數次,幾令致死。後得太子維護,連弘晰阿哥都不得不敬稱他為‘寶公公’云云。
刑官嘖嘖,嘀咕道:“這太監有什麼趣味兒?實在叫人想不透啊。”
四爺對口供上的東西視而不見,他只疑惑一點。阿寶再怎麼吃刑都拒不開口,他在的時候也願意迴護一二,放他回牢房裡。
可阿寶既不開口,也不自盡,拼著受刑在想什麼?
他該知道,自從他進了這裡後,就沒有再出去的可能了。就是太子現在也是自身難保,不可能再救他出去。
難道……他在等什麼……?
牢裡是一片哭號聲、呻吟聲、哽咽聲。沒有聲音的牢房裡,牢頭隔幾個時辰都會過來看一眼,免得人死在裡頭不知道。
阿寶叫人拖回來後扔在稻草堆上,牢頭跟著過來給他灌了一碗藥就不管他了。
像這樣可以用來保暖的稻草和藥,為的都是保住他的命,好叫他不那麼容易死。阿寶在一片黑暗中無聲的笑了笑,他現在連扯動嘴角都難如登天了。
他喘了幾聲,咳不出來,胸口憋得難受。
今天沒打完……大概是四爺吧……
只要是四爺監刑都會手下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