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呱,呱。”一隻貪婪的烏鴉聞著血腥味兒而來,歡歡喜喜地落在了校尉漸漸冰冷的屍體上。它倒是很會挑選地方,穩穩地站在裸露的私密處,大約是覺得好玩,一口一口地啄來啄去。
千尋這才愣過身來,赤著腳從泥坑中跳出,飛快地迎著寒風奔跑著。
“捉住她!”
“快,別讓她跑了,他殺了馬校尉!”
“你、你們是什麼人!”
“來人啊!有人闖入軍營!”
“快、快去稟報大將軍!”
一時間軍營中竟然亂作了一團,不,準確地說應該是兩團。一團從軍妓的營帳前開始,漫無目的地移動著。另一團從軍營的入口處開始,同樣漫無目的地移動著。
從灰濛濛的快要陷入無邊黑暗的天空俯瞰,兩團騷亂竟然馬上就要在軍營中相遇了!
千尋拼命地跑著,裸露的雙腿在寒風中顯得悽美異常,白色長袍迎風飛舞,栗色捲髮縷縷翻飛。腳下的泥濘四濺飛起,卻像是商量好的一樣,說什麼也不肯沾上雪白的衣。
跑著跑著,眼前竟出現了一個夢幻般的人。他渾身籠罩著黑色的巨大斗篷,被帽子籠罩的陰影中兩道炫藍的奪目光線穿透過來,直射進千尋的心裡。
是他嗎?
千尋漸漸緩下腳步,不敢置信地望著騎著擁有著星月寶石色澤的高大戰馬飛奔而來的高大身影。
是他嗎?千尋臉上露出了狂喜的神情,遠遠地對著他伸出了沾滿了鮮血的雙手,“是你嗎?是嗎?”
“賤女人!”一個追上來的大燕士兵刺出手中的劍,直中千尋前胸。那是正中央的位置,不偏不倚。
“千尋!”一聲熟悉的大喝衝破了天際,震破了所有人的心志。那人掀去了黑色斗篷,一身炫白耀的人無法睜開雙眼。斗篷隨著寒風向前飄去,一直飄到千尋的面前。裹住了她羸弱的身子,裹住了她佈滿泥漿和斑斑血跡的雙腿。
那士兵緊握著自己的長劍,被急衝過來的炫白人影震懾了心魂。緊接著,他一生中最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他居然親眼看到了自己沒有頭顱的身體,就在那寒風中站立著,手中還握著沾染了鮮血的長劍。勃頸口的斷裂處竟然都沒有一絲鮮血溢位,乾乾淨淨的。就如同自己的頭顱有事忙去了,等會兒就回來似的。
我死了!這是他雙眼充血,喪失意識前的最後念頭!
是他,是他,真的是他!
千尋笑了,笑得燦爛如明月,笑得宛如行歌!她的手奮力向那抹耀眼的白色伸去。討厭啊,為什麼那麼遠?討厭啊,為什麼,為什麼身子越來越冷?討厭啊,為什麼是在這麼狼狽的情況下?討厭啊,為什麼那把劍會刺中她的前胸?
一年來,相遇的一瞬間她幻想了好久。有花叢中的浪漫重逢,有街市上的不期而遇,有皇宮中的凝重莊嚴,有酒樓裡的眼神糾纏。
唯獨,唯獨沒有這樣的,沒有這樣的狼狽,沒有這樣的絕望!
不行了!手越來越沉,眼越來越昏。就這樣死去嗎?我還沒有投入他溫暖的懷中!我還沒有聞到那一股熟悉的阿末香氣!我還沒有……
她沒能再想下去,笑容凝固在唇邊,手漸漸滑落,身子裹著黑色斗篷滑向大地。
“千尋!”他終於奔到面前,俯下身子牢牢地抓住她,如獲珍寶般地擁入懷中,“千尋!千尋!”
那懷抱溫暖如初,那香氣宜人如初,那嗓音魅惑如初,就如同他第一次出現在千尋面前,光裸著上身,似笑非笑,渾身散發著阿末香氣,一臉壞笑地問:為什麼只有我脫光了衣服?
千尋什麼也聽不到,胸前的殷紅瀰漫擴大,觸目驚心!
“千尋!千尋!是我!頻伽!”戰馬仍賓士著,朝著軍營的大門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