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一樣,凝固之後的災厄也會渴求著增長。
一者為生長的擴散,一者為死亡的吞食,這是本質的不同。
任何凝固者都會被現境視為癌細胞,被白銀之海當做敵人,更不用說天文會的追捕和剷除,三大封鎖的壓制了……
而如今,米歇爾就連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議。
他竟然還活著,只是存留了一些凝固的徵兆和跡象,並沒有徹底的墜入深淵。
除了常青藤本身醫療技術贏的嚇人之外,就只能說運氣好的不可思議。
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感謝神明的庇佑。
可唯獨米歇爾卻覺得,或許……還有一個恥辱的可能。
——米哈伊爾那個王八蛋刻意留手了,甚至在間接地干涉著他被侵蝕的程度,刻意的選擇了被動防守,並沒有給他去跨過那一道致命界限的機會。
不容許他墮落成那一副醜態……
只是想到這一點的可能,米歇爾就忍不住恥辱的想要自裁。
那個傢伙早就清楚,就算是自己活著也不會對他有任何感激,但依舊做出了選擇。這種高高在上的憐憫和和施捨,和凝固與死亡比起來,米歇爾真不知道究竟哪個才更加的讓自己痛苦了。
在高空的冷風中,輪椅上的老人長出了一口氣,輕聲嘆息:“自閉症和自大狂,究竟哪個更令人討厭呢,麗茲。”
麗茲想了想,搖頭:“不知道,感覺都很麻煩。”
“是啊,都很麻煩,當初就不應該和這樣的人扯上關係才對,最好讓他滾的遠遠的,永遠不要出現在眼前。”
米歇爾說著說著,看著遠方鐵晶座漸漸消失的輪廓,卻又忍不住自嘲的笑了起來。
比起曾經有過一段其樂融融的回憶,最後再反目成仇,還不如一開始兩邊就看不順眼,不要多有來往會更好一些吧?
忽然回憶起幾十年前的事情。
那是如今依舊那麼鮮明的回憶。
在午後昏黃的陽光下,他第一次見到了老師身旁那個垂眸沉默的少年。
少年低著頭,嘴唇微微抿著,不敢抬頭去看別人的眼睛,黑色的頭髮在夕陽之下泛著金色的光。
老師說,“他的名字叫做米哈伊爾,和你的名字一樣……”
當時自己微笑著伸手,向著少年表達善意的時候,可曾預料到現在的場景呢?
他嘆息了一聲,惆悵的閉上眼睛。
不自量力的最後反擊落下帷幕。
終究還是,失敗了。
“對不起,老師。”麗茲低下頭,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如果那個時候我……”
“這和你有什麼關係呢,麗茲。”
米歇爾抬頭,端詳著她愧疚的樣子,忍不住笑了起來:“老師的失敗,難道還需要學生承擔責任麼?未免也太不像話。
況且,面對那樣的敵人,那麼輝煌刺眼的英雄,誰又敢說有必勝的把握呢?”
麗茲沒有說話。
“抬起頭來吧,麗茲。”
米歇爾笑了起來,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只不過是輸了一場而已,不要放在心上……老師輸了一場,怎麼連學生都變得垂頭喪氣起來了呢?”
他說:“我們回去吧,外面的風太大。”
麗茲頷首,推起了輪椅,向著開啟的大門走去。
在睏倦之中,米歇爾聽見了身後少女的話語。
“老師沒有做完的事情,就請交給我吧。”
在寂靜裡,麗茲輕聲保證:“我會贏,一直贏下去——一直到讓所有人都知道,麗茲赫特莫克的老師是米歇爾為止。”
米歇爾愣住了,許久。
忍不住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