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未曾有過仔細讀譜,近乎於視奏那樣,在眼睛看到的第一個瞬間,手指就做出了反應。
槐詩自己還沒有反應過來。
因為他已經專注到忘記了自己。
好像軀殼之中在瞬間空空蕩蕩,拋棄了任何的雜念,在自這宛如冥想一般的狀態中,身體便本能地動作起來,在源質的湧動之中順暢地演奏出了第一段樂章。
緊接著,無數幻影一般的小提琴手自從他的身後緩緩浮現,低下頭,為這一場演奏獻上了無比契合的伴奏。
追隨著槐詩的旋律。
它們的殘靈被大提琴的音符所引導著,恰如流水那樣的融入了這漸漸浩蕩的悲愴樂章之中。
“真美啊……”
下意識的,管理者向前俯身,想要湊近。
兩隻眼睛閃閃發亮。
好像燃燒著火焰那樣,陶醉在這旋律裡。
對,就是這樣……沒錯……
老人興奮地攥住了扶手,可是卻拼命地剋制著自己,剋制自己不要將扶手捏碎。
這樣的旋律,這樣的演奏,不正是自己所一直渴求的麼?
不正因為沉醉這純粹到近乎來自地獄的藝術之美,他才為了時常能夠傾聽到這樣傑出的演奏而服務與協會的嗎?
太悲傷了,可又太美妙了。
這樣的旋律……不論聽多少次都聽不夠!
如今,低沉而哀婉的琴聲自自舞臺之上向他飄來了,像是離別的擁抱一樣,帶著甜美的悲傷,緊握住了他的雙手。
餘音自骨髓中擴散開來了。
琴聲漸起,自從迴旋之中迅速攀升,在短暫的停頓之後,低沉的號角聲與單簧管的聲音自悲傷的餘音之中迸發。
於是,迴旋的大提琴聲再起,化作海潮,將整個音樂廳吞沒在其中。
浩蕩而莊嚴的演奏,就此開始了!
奔湧的旋律裡,槐詩垂首,手握著琴弓,駕馭著浩蕩洪流。
就在純粹的演奏之中,靈魂中的源質迸發而出,自琴身的共鳴腔中醞釀碰撞,到最後竟然形成了隱隱的質變。
那是他血中無數駁雜的生機和源質之中劫灰的結合。
隨著旋律,山鬼的聖痕在高亢悲歌。
無數深淵生機在這悲愴的大提琴曲之中不斷地轉化,好像可以任意變換一樣,自花草導向樹木,又從樹木演變為藤曼,週而復始,直到最後,原本多寡不齊的深淵生機好像被重新再造了一遍。
不論是彼此的數量還是形質都隱隱產生了變化。
它們精準地在樂章之中完成了配平,彼此融洽地結合在了一處,就形成了一個完整的深淵植物生態圈。
旺盛生長。
山鬼的聖痕在源源不斷地抽取著槐詩的劫灰,自陰魂的黑暗和死亡之中汲取營養,而屬於生命的力量便就此萌發。
寒冬過去之後,百花盛開在春日的原野之上。
從未曾領會過如此和諧的感受,槐詩好像再次回到了進階的時候,化身為無數植物,在泥土和岩石之中拔根生長,抽枝發芽。
不管春夏秋冬,冷眼俯瞰著人世間的一切悲愴變化。
在枯榮之中靜靜地凝望。
直到時光流轉,他自夢中驚醒,沉浸在餘音之中。
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許久,許久,臺下傳來了清脆的掌聲。
“感謝您的表演,槐詩先生。”
管理人緩緩起身,向著舞臺之上的演奏者俯身致意:“絕妙的演奏,令人不虛此行。”
“就拿這個來作為您這幾天熱情招待的回報吧。”槐詩矜持地頷首:“應該說感謝的是我才對。”
好像經歷了一場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