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驗室,龐大森嚴的分控中樞之下,無數鋼鐵如枝葉展開,籠罩了實驗室內的天穹,將蒼白的光線也分割成不規則的形狀。
只有一縷又一縷鋒銳的光芒穿透了那些展開的機樞,落在了空氣裡,像是要將整個世界切成粉碎的劍刃一樣。
在萌發的金屬之種下方上,大宗師沐浴在微光中,頭也不回的問:“他們走了。”
“恩。”
防護服內的事務長頷首:“一如既往的行動力超群,著實令我們這些老朽感覺有些慚愧……只不過,一點都不告訴他真的好麼?”
大宗師沉默。
許久之後,卻不知道為何,忽然笑了起來。
“說了也沒什麼意義。”大宗師說:“他……太年輕了。”
年輕的讓人害怕,同時,年輕的又讓人擔心。
十八歲,一個大有作為的年紀,在任何地方都可以受到禮遇和尊重。
但唯獨不應該來地獄裡。
年輕,在地獄就是最致命的弱點,僅僅是大宗師一人所見,便已經有太多人被地獄所擊潰了,不論多麼驚豔的才華和多麼堅定的意志,最後都在慘烈的現實和真相面前不堪重負。
太多太多。
與其告訴他,讓其感同身受的去理解那些滅亡之後所存留的悲哀,不如一開始就一無所知反而更好。
事務長忍不住搖頭:“難得見到您對其他人這麼溫柔啊。”
“有麼?”
大宗師的笑容變得嘲弄起來,不知道是嘲笑別人還是嘲笑自己:“對於他那樣的人,什麼都不告訴他,或許才更殘忍一些吧。”
事務長沒有再回答。
“你該離開這裡了。”大宗師說:“所有人,全員退入外層實驗室,警戒等級提升至最高,讓狼狗就位——”
“有必要麼?”
“或許。”
大宗師微微聳肩,邁步向前,仰望著面前龐大的金屬之種,籠罩在護罩之後的眼瞳就變得模糊起來。
“誰知道呢。”
他輕聲呢喃著,伸手,拉下了最後的閥門。
在轟鳴中,熾熱的電流從天而降,奔流在無數繁複的機械之中,開啟了最終的啟用。
這就是事務長未曾告訴槐詩的事實之一。
有大宗師領頭,區區破解,根本不會停滯與最外層,早已經深入內裡——不止是外層的結構,如今就連黑箱的核心也即將徹底袒露在他們所有人的面前。
來自黃昏之鄉的分控中樞,超巨型能源轉換裝置猛然一震,立方體之上無數展開的甲葉與機樞開始瘋狂地震顫。
大宗師抬起手,摘下了防護服的手部,展露出灰黑的鐵色手臂,宛如金屬所鑄造成的左手,五指張開,向前探出。
按在了巨型立方體之上。
告訴它,不,叱令它。
“——給我醒來!”
轟鳴聲在那一瞬爆發,無數繁複的樞紐和零件從驟然膨脹的金屬中樞中增殖。恰似瀑布驟然迸發,沖天而起。
數十道迅速拓展和增長成型的巨型機械造物密集的重疊在一處,從金屬之種上雜亂的延伸,撕裂了最內層的實驗室,勢如破竹的向外突出,節節貫穿,一直到撞破最厚重的裝甲,徹底的穿出室外。
它們在鐵晶座所懸投而下的巨大陰影中,宛如生物那樣的瘋狂痙攣著,猛然一滯。
最核心的實驗室裡,已經被無數噴薄而出機械零件所覆蓋。
分控中樞在分裂,解離,拓展。
就好像動畫片裡開啟了一個箱子之後,裡面亂七八糟的衣服、護照、褲衩、領帶、照相機和不小心塞進去的貓都一同噴出來那樣。
幾乎覆蓋了每一寸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