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在給學生講解時,腦子裡忽然蹦出一個詞語——死亡,猛地嚇了一跳,卻又忍不住想去追尋它的身影。
童年的那個小小的人兒,從來沒有想過什麼是死亡,只是有時奇怪自己喜愛的小貓小狗小雞會在有一天不再奔跑喊叫,只是安安靜靜的躺在那裡,心裡想著他們可能玩累了想休息了,過了一段時間,就又有新的小貓小狗小雞出現在生活裡,也就忘記了,小小的心,根本裝不下大大的死亡。
隔著二十多年的光陰遙望童年,總能看見一個流著鼻涕的小女孩坐在爺爺的墳邊,所謂爺爺,只是一個稱呼,因為從來也沒有見過,所以即使坐在墳邊,也沒有哪怕是一絲的悲痛。看著媽媽和姑姑點燃紙錢,放上祭品,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我嚇壞了,不知道他們為什麼大哭起來,難道也被自己的爸爸打屁股了?但眼睛卻盯著那平日裡無緣吃到的雞蛋炒菠菜的祭品,對陽光下閃爍的黃色與綠色的渴望遠勝於研究他們為什麼會哭。媽媽看出我的心思,就將祭品端來讓我吃。真是好吃呀,雞蛋比平時多了好幾倍呢!於是,一個頭發凌亂,鼻涕與眼淚齊流的小姑娘,一邊抽抽噎噎的哭泣,一邊不忘往嘴裡塞雞蛋菠菜的圖畫就如此清晰鮮明的留在了我的記憶裡,永不退色。每當想起這幅圖畫,心裡覺得既好笑又心酸,小小的心,怎麼知道陰陽兩隔的痛苦呢,即使站在墳邊也不會懂得的。
也還記得小腳的奶奶,顫巍巍的挎著一個竹籃,裡面裝著幾樣祭品和疊好的紙錢,領我到村西的祖墳去上墳,對我而言,這只是一個放風的機會,奶奶卻極其鄭重。她先放下竹籃,然後在墳前劃一個圓,圓裡劃上十字。然後跪下,圓的上面放上祭品,在十字上放上紙錢,用火柴點著,然後拿幾個祭品放進火裡,再不停的翻動紙錢,讓它充分燃燒,最後倒上滿滿一酒盅酒,灑在墳前。整個過程虔誠的像一個儀式,奶奶嘴裡一直唸唸有詞。一切結束後,奶奶一定會讓我吃燒過的祭品,說孩子吃了晚上不害怕。現如今,奶奶也已經離開了我們,給別人上墳的奶奶,現在也需要別人給她上墳了,寫到這裡,我已經淚眼婆娑了,奶奶,希望你在那邊過的好!
對死亡懵懂無知的歲月在一件事之後結束了。那是我八歲那一年夏天的午後,河壩上突然人聲鼎沸起來,村裡的人都奔向河壩,有一個年過半百的老婦人哭喊著被兩個人架著也在撲向河壩。原來是婦人的兒子因為父母的反對,不能和心愛的人結合,雙雙喝農藥死去了,屍體在河灘裡被發現了。我跟著大人跑到河灘,那是我第一次近距離觀看一個已經死去的人,他們致死緊緊相擁,眼睛和嘴巴都緊緊的閉著,臉色青白沒有一絲血色。他的母親哭癱在地上,張大嘴巴,卻發不出聲音來,最後暈了過去。周圍的人談論著,嘆息著。我忽然感到莫名的驚恐,渾身發冷,急急的尋到我的母親鑽進她的懷抱裡,母親也緊緊的摟著我,好像唯恐我也丟失似的。可是那屍體那母親的影子總是在眼前揮之不去,晚上也沒有出去玩耍,飯也吃的很少,少有的安靜。
三天後,是隆重的葬禮。至今還記得清楚,那天陽光是那麼耀眼,天是那麼藍,可是我的眼睛裡卻是漫天的白色,白的衣服,白的紙錢,白的幡,那個可憐的母親踉踉蹌蹌跟在那大大的棺材後面,本來挺高大的一個女子,忽然萎縮成了一個小老太太,暗啞無聲的哭著。我們一群小孩,默默地跟著送葬的隊伍,沒有往日的喧鬧,我們只是靜靜的看著一切。常常的送葬隊伍繞過河壩,過了一座小橋,來到了我們村的公墓。已經有人挖好了墓穴,是用磚砌成的,四四方方的。父親跳下去仔細的把大的土塊磚頭揀出來,用手抹平所有的地方,然後就要往下放棺材,突然,那母親瘋了一般撲上來,趴在棺材上,拍打著,哭喊著,死死的抱著,不讓孩子入土。我們遠遠地站在四周,看著那母親被很多壯漢拖走,禁不住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