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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部分

真是振聾發聵。

他立在院中背對著我,鬼哭狼嚎的□□中,月光卻在他肩上浮動著銀白的光芒,似乎一點都不為剛剛的人間慘劇所動容;腦袋後的長辮已發了躁,頗有些凌亂地搭在胸前。他抬起明黃色的紋龍袖章抹下額頭上的汗珠,伸手又指著一群人命令道:“朕給你們半柱香時間把地方清理乾淨!”

梁九功心驚膽戰地躬身跑過去:“皇、皇上,已挖至中堂了,還是沒有找……陌常在!”一聲驚呼,我才從迷糊中清醒,發覺他驚叫的人就是我。

“你去哪兒了!”他撇開“謝天謝地”叫個不停的梁九功,低吼著向我衝過來。我嚇得連連後退,一直退到廊下的刻碑上。

疏影驚喜得喊著“小姐”也要跑過來,被行露一把抓住;梁九功趁機遣散了眾人。

已過十五的月,卻比任何一晚的月亮都要皎潔。光華灑在院中被砸壞了的幾盆花上,梔子花的香味像是有了色彩般地染遍了整個天地間。

他的臉上已是不可遏制的憤怒,奔過來的瞬間,我幾乎被這種表情懾住,整個人茫茫然不知所以。

措手不及的深擁將所有的不悅都消釋了。

我依稀感覺到他發自內心的顫抖,透過龍袍傳遞到身上。無需言語,已洞悉懷抱裡奮力跳動的真心。

被人關心、被人牽掛、被人思念,原來是這樣一件幸福的事情。即便是天崩地裂,依舊可以感受到如月光般深婉的情意。

這一夜,我宿於乾清宮暖閣。在倚書房修繕完成的這半年裡,他藉口無處安定將我置於乾清宮暖閣。往往都是他上朝,我在暖閣裡看書或是數著自鳴鐘等他下朝用膳。我想這應該是我此生中過得最為寧靜的一段時光。

“誰來過了?”

他走進屋子時我正在低頭抄寫經文,壓住筆抄完最後一句“未來心不可得”放擱下,起身將備好的雨前龍井推至他跟前:“德嬪姐姐。”

他坐在暖炕上,挑開前面抄寫的經文,我伸手拂開他,白他一眼:“淨搗亂!”

他哈哈一笑,搗了搗枕頭,和衣在對面躺下:“她身子不好,怎麼還過來了。”我又白了他一眼,心想他真是明知故問。

“皇上也該去瞧瞧她了,四阿哥身子不好,六阿哥生下來也先天不足,她一個做母妃的又沒法兒照顧,心裡苦也不好說。”我摺好前面的紙張,又挪一點空白處至筆下:“成嬪也將生產了,皇上當去安撫安撫才是。”

他豎起身來:“你怎麼老讓朕去別人那兒。”

我怔了下,莞爾笑道:“皇上不是說過‘極寵便是極衰’麼?皇上再不去瞧瞧諸位妃嬪們,臣妾也不敢再在西暖閣裡住下了。”

他皺眉沉思了片刻,見我依舊笑意如初,頗有些失落道:“那你不吃酸?”

我拈帕一笑,將筆擱下吃了一口茶,又提起筆道:“說之前就吃完了。”

“你倒是做了好人了,兩片嘴瓣子一動就送了她們好大的人情;朕這可是體力活兒。”他逗趣道,冷不丁湊上前來在臉上親了下。我雙頰滾燙,嗔怪他忒不莊重。他哈哈大笑,抓起炕案上的涼帽扣在頭上,對我說道:“那朕今兒個不陪你用膳了,你自己吃別等朕了。”

心裡一直惴惴難安,即便是抄寫佛經也難壓下那種莫名的惆悵。自鳴鐘標誌著子時已過,我望了一眼趴在一旁圈椅裡的泠然,下了炕,將膝蓋上的蓋被給她披上。

出暖閣的時候,小珠子迎了上來:“主子有什麼吩咐嗎?”

我打量著他新換的服裝,笑道:“你怎麼還不休息?今兒個不是你值夜吧?”

“奴才擔心主子有什麼吩咐,恰巧皇上又不在……”他打量左右,聲音漸漸低了下去:“奴才見皇上今日出暖閣時龍顏不甚喜悅,擔心主子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