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為胡世倌的一番深情所感,愈加覺得自己罪孽深重,她無論如何也承受不住讓胡家斷子絕孫的輿論與現實。於是,找先生,請神婆,打卦占卜,對丈夫更是殷勤逢迎。
在接連又生下兩個千金之後,太太徹底地絕望了。她在家裡建起了小佛堂,吃素唸經,整日打坐在蒲團之上,口呼佛號,再不肯與胡世倌同房。胡世倌無奈之下,只好收養了太太的孃家侄兒為子。孃家侄兒當時才三歲零兩個月,還沒有斷奶,因大舅子一連生了七個兒子,沒有閨女,就把老小送給了姐姐。
有了兒子,太太的心裡有點轉暖,雖說不是自己親生,但孃家侄兒也沒有多大的差別。太太的孃家姓宋,侄兒的名字就順著排行取了個小七。等過繼來之後,胡世倌的父親說小七隻可作乳名,是胡家子孫,就要按輩分取個大號,因此,就給宋小七取名胡嘉寶。既是照班輩取的字,又有個把這寶貝連住的意思。
這俗世上的事,人是很難預料的。正當一家人把胡嘉寶看作寵物似的嬌慣著撫養時,太太的肚子卻爭了氣。十月辛苦,生下了胡英。意外之喜讓胡世倌不能自禁,除了帶太太去南嶽福嚴寺還願之外,所有茶莊的工匠、職員均加薪水一等。
胡世倌中年得子,又是這樣千辛萬苦而來,便把胡英視作掌上明珠,倍加呵護。從三歲起,就送去隨三湘名儒左宗棠學習功課。
胡英幼年多病,胡世倌又遍請武林高手,教他習武健身。十歲開始,就帶胡英出外歷練,教授經營之法。儘管他對胡嘉寶還是疼愛有加,但內心裡,不知不覺已經有了差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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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花醉》第一章(2)
嘉寶此次也隨胡英一同南返。他比胡英大五歲,但個子卻矮了一頭,而且麵皮粗黑,枯瘦如柴。任他大魚大肉、海味山珍,就是吃不胖養不白,怎麼看怎麼像一個出苦力跑腿打雜的小廝。不過,他對學業一項,倒還能鑽研得進,十一歲進學嶽麓書院,十三歲到省城長沙鄉試中了一個秀才,全是憑了一身藝業,沒有花錢走門子。
他小小年紀,卻也明白自己的出身來歷,是不能跟弟弟比較的。因此,他就暗下決心,要憑自己的實力,考個舉人進士,也好給自己以及姑姑爭口氣。可是從來人算都拗不過天算,從此以後,胡嘉寶是場場失利,再未能進前一步。他偏又愛鑽牛角尖,既不願跟爹爹學習經商之道,又不願讓家裡為他出錢捐個前途。今年春試,文場再次失利,灰心喪氣,幾天沒有吃飯。
胡英到嶽麓書院去看望他時,才知道他正與同窗鬧氣呢。原來,胡嘉寶的書桌是靠屋子中間放的,他的同窗報到晚,就把桌子放在了窗戶邊,以便取光。胡嘉寶生氣地說:“我書桌上的光全部從視窗射來,現在被你遮了,我還讀個麼子書?”那位同窗問他道:“那麼,你讓我把書桌放在哪裡?”
胡嘉寶用手一指屋子角落:“你可以放在那裡麼。”同窗就照他說的做了。
晚上,胡嘉寶又不耐煩了。他指責同窗道:“平時不用功,偏偏等晚上來聒噪人,還讓人睡不睡覺呢?”同窗只好低聲默誦。
誰知榜文下來,胡嘉寶名落孫山,同窗卻中了舉人。胡嘉寶憤怒地捶打著同窗搖搖晃晃的舊竹床,破口大罵:“真是氣煞我也!這間屋子的風水,本來該我獨有,現在卻被你奪走了。”說罷抱頭痛哭。同窗勸他道:“我的書桌位置是你指定的,卻為何說是我奪了你的風水?”
“正因如此,才被你把風水奪走!”胡嘉寶愈發不能忍耐,恨恨地說。
胡英聽了哥哥同窗的解釋,哭笑不得。但他與哥哥手足情深,且嘉寶又正在傷心之際,也不便多說。就勸他放棄功名,隨自己到北京,幫助打理茶莊的業務。
胡英說:“哥,你都老大不小的人了,莫要死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