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說來,看來你還不傻!我敢打賭,這是你第一次落難,呃?”
“那是我的事情。喲!巡查來了。”
他們在群像後面蹲了下來,直到巡查走了過去。然後那個水手站起身來,告訴亞瑟跟著他,繼續往前走,一邊傻乎乎地暗自笑著。亞瑟默默地跟在後面。
那個水手領他回到梅狄契宮附近那個不大規則的小廣場,然後停在一個陰暗的角落。他原本因為謹慎而想小聲說話,可是說出的話卻含糊不清。
“等在這裡,如果你再往前走,那些當兵的會看見你的。”
“你要去幹什麼?”
“給你找點衣服。你這外套袖子上血跡斑斑,我可不能帶你上船。”
亞瑟低頭看看被窗戶柵欄拉破的袖子。手給擦破了,流出的血滴到了上面。那人顯然把他當成了殺人犯。哎,人家怎麼想沒有什麼關係。
過了一會兒,那個水手昂然走了回來,胳膊下夾著一個包裹。
“換上,”他小聲說道,“動作快點。我必須回去,那個猶太老頭沒完沒了,一個勁兒跟我討價還價,耽誤了我半個小時。”
亞瑟遵命照辦。剛一碰到舊衣服,他就本能地覺得噁心,不免有些縮手縮腳。所幸的是這些衣服雖然粗糙,但卻相當乾淨。當他穿上這套新裝束走進亮處以後,那個水手醉眼醺醺地打量著他,神情很是莊重。他煞有介事地點頭表示讚許。
“你這就行了,”他說,“就這樣,不要做聲。”亞瑟帶著換下的衣服,跟著他穿過迷宮似的彎曲運河和漆黑的狹窄小巷。這裡是中世紀遺留下來的貧民窟,裡窩那人把這叫做“新威尼斯”。幾座陰森森的古老宮殿孤零零地立在那裡,夾在嘈雜的邋遢的房舍和骯髒的庭院中間。這些宮殿兩邊各有一條汙穢的水溝,悽慘慘地想要保持昔日的尊嚴,儘管知道這樣是徒勞無益的。他知道有些小巷是劣跡昭著的黑窩,裡面藏著小偷、亡命徒和走私犯,其他的小巷只是窮困潦倒之人的居所。
那個水手在一座小橋旁停下了腳步,四下看了看,發現沒人注意到他們。然後他們走下石砌的臺階,來到一個狹窄的碼頭上。橋下有一隻骯髒破舊的小船。他厲聲地命令亞瑟跳進去躺下,隨後他自己坐在船上,開始搖著小船划向港口。
亞瑟靜靜地躺在潮溼漏水的船板上,身上蓋著那人扔來的衣服。他從裡面往外窺視那些熟悉的街道和房屋。
他們很快就過了橋,然後進入了一段運河,這裡就是城堡的護城河。巨大的城牆聳立在水邊,牆基很寬,越往上越窄,頂部是肅穆的塔樓。幾個小時以前,塔樓在他看來是多麼強大,多麼可怕!現在——
他躺在船底,輕聲地笑了笑。
“別出聲,”那個水手小聲說道,“把頭給蓋住!我們快到海關了。”
亞瑟拉過衣服蓋在頭上。再往前劃了幾碼,小船停在用鏈子鎖在一起的一排桅杆前。這排桅杆橫在運河上,擋住了海關和城堡牆壁之間的那條狹窄水道。一位睡眼惺忪的官員打著呵欠走了出來,他提著燈籠在河邊俯下身。
“請出示護照。”
那個水手遞上他的正式證件。亞瑟在衣服下面憋得難受極了,他屏住呼吸側耳傾聽。
“你是挑著夜晚的好時間回船啊!”那位海關官員不滿地說。“我看是出去狂歡了一陣吧。你的船上裝著什麼?”
“舊衣服。買的便宜貨。”他拿起那件馬甲給他看。那位官員放下燈籠,俯下身體,睜大眼睛看個究竟。
“我看沒事了。你可以過去了。”
他抬起柵欄,小船緩慢地划進漆黑動盪的海水裡。劃了一段距離,亞瑟坐了起來,推開了衣服。
“船就在那裡。”那個水手默默地劃了一程,然後小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