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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當我翻到三月十日那一天的記錄時,就停下了下來。
其他幾頁上,同一天都會記錄好幾件事,畢竟在那七天裡,高皇帝應該是最忙碌的時候,可謂日理萬機,但在這一頁上,整整一天的時間,卻只記錄了一件事——
元慶元年歲次戊午三月初十日,皇帝行幸西郊衝雲閣。
西郊?!
衝雲閣?!
這是——
一看到那個地名,那幾個字的時候,我突然感到腦子裡嗡了一聲,好像被什麼東西重重的打到了腦後,頓時兩手一顫,完全捧不住手的那本起居注,從我的指尖翻然落下!
我急忙伸手要去撿,可就在這個時候,外面傳來了一陣腳步聲,踩著雪咯吱咯吱的響著,正是朝這邊來了,聽那聲音,並不是大隊人馬,應該只有一兩個人才對。
不過,這個時候,能到藏書閣來的人,只有——
我的心裡一震,耳聽著那腳步已經走到了‘門’口停了下來,這個時候就算撿起那本書,也來不及放回去了,我定了定神,急忙將那本冊子踢到了‘門’背後,然後直起腰來,伸手扶到‘門’上。
就在這時,藏書閣的大‘門’被推開了。
隨著吱呀一聲,一陣寒風捲著雪沫忽的吹來,吹得我整個人都打了一個寒顫,而一抬頭,就看見念深站在‘門’口,身上披著厚厚的風氅,白皙消瘦的臉上一雙大眼睛圓睜著,他大概也沒想到我會站在‘門’口,忽然這樣打一個照面,倒是給他嚇了一跳。
“青姨!”
“殿下。”
“我看青姨這麼久還沒出來,過來看看。青姨在這裡是——”
他說著,往裡看了幾眼。
我急忙掩飾的笑道:“傅老錄的那些書,他讓我幫他看一看,看看有沒有筆誤。”
“哦。那,青姨看完了嗎?”
我淡淡笑道:“他的記‘性’可比我們好多了,好多書裡我都不記得的東西,他還能錄下來,我又如何能幫他更正筆誤呢?不過空口答應下來,應個景罷了。”
念深也笑了一下,笑容卻顯得有些寥落:“老師就是這樣,怎麼勸都勸不好。”
看來,傅八岱白頭的事,對於他來說也不啻是一個打擊,所以之前我來這裡的時候問他傅老的身體如何,他都不知如何回答。也許對於他來說,這個師‘門’是他在皇城難得可以依靠,並且可以完全相信的勢力,但現在,我已經不在宮,輕寒也已經負罪逃去了西川,傅八岱又是這樣一個境況,可謂日暮西山,他的師‘門’,幾乎都已經凋落了。
想到這裡,我也有些酸楚感,但也只能安慰他:“殿下不要太擔心,傅老心裡的事很重,但絕對不會只為錄幾本書就把自己豁出去。只是,現在只有你在身邊,平日多勸勸,也是好的。”
他點點頭:“我知道。”
我們兩這樣相對著,一個站在‘門’內,一個站在‘門’外,寒風還卷著雪沫不停的吹著,不一會兒,我腳邊的地面上都落了不少的雪‘花’,這個藏書閣變得更加寒冷了起來。
於是,我說道:“也沒有什麼看的了,現在時候也不早,我該回去了。”
“……”
這話一出,念深的臉‘色’立刻驚了一下,隨即黯然了下去。
雖然他在接我進宮之前就應該很明白,這一次相見不可能是一次長久的相聚,我一定是要離開的,但這話真正說出來的時候,還是像一陣寒風直吹進了他心裡,讓他的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起來。
不過,他並沒有說什麼,只低下頭往後退了一步,我便邁出了‘門’檻,又低頭看了一眼那夾在‘門’背後的冊子,一言不發,慢慢的將大‘門’關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