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宴,說簡單點就是場家宴,說複雜點,裡頭可是能含無數意頭的。
方王難得回京,雖已經回來幾天了,但卻沒怎麼與朝中官員見面,因此這會兒他一出現,自然便被許多人盯上了。而同樣難得回京的,就是三皇子東方束,可是東方束貴為皇子,卻甘為那最低見的商賈,遊走四方做些營生,整日與庶民為伍,著實丟臉得很,因此倒沒人願意搭理他。
東方束也不在意,前頭太后、太妃、皇上、方王、景王正一家和煦,團團圓圓,唯有他一人站在最後,沒人喚他,他也不會嶽池插入一步。
只是當他不慎回頭時,卻看到自個兒身後竟還站著一人,他微微一笑,竟滿含狹促的就與其打起招呼來:“喂,你是皇上身邊的人?”
雲浣目光微轉,有些空洞的雙眸只定定的看著他,卻不置一詞。
東方束目光一緊,唇畔嘲諷的微勾:“怎麼?連你也不願理我?到底是翔安宮的人,派頭可真大。”
雲浣這才回神,而此時,她手心已是一片溼潤,溼滑得連她自己都不敢置信,她迅速背過手,看著東方束扯扯唇,清秀的面容卻一片蒼白,喉頭悶悶,竟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東方束看出她的不對,挑眉問:“身子不舒服?若是不舒服就……”話音未落,他目光突然一轉,轉向她被在身後的半截小手,眸光一眯:“你受傷了?”他聞到了血腥味,很濃的血腥味。
雲浣急忙抬眸,恢復了往日的清雅柔笑,搖了搖頭:“沒有,三皇子多慮了。”
東方束也沒說什麼,又盯著她看了一會兒,才收回視線。而再轉過頭時,他就繼續戲虐般的看著那“母慈子孝”的畫面,清俊的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緒。
雲浣很吃驚,她萬萬沒想到自己會在這大庭廣眾之下失態,方才看到雲梓的那一刻,她心裡湧出了許多念頭,而每一個念頭,無不都在叫囂著,讓她衝上去將那人頭顱斬下,以洩心頭大恨。
可理智又告訴她不能這麼做,不能太便宜了她,她當年承受了如何的痛,她便要十倍加諸回害她的人身上,雲家,雲梓,雲秀,他們一個都跑不掉,還有這崇錦國的江山,她打下來的基業,又怎能這麼便宜了他東方一家?
一切的因果,從帷幕拉開的那刻,就順著一條穩健流暢的路,行了下去,而中間,不會轉彎。
而就因她心頭情緒太多,她竟沒發現東方束正在與她說話,而當她回神時,她已經露出了破綻,只希望這東方束不是多管閒事的人,否則,她不介意殺人滅口。
“入席吧。”前頭東方瑾道了一聲,下頭眾人便紛紛噤聲,規矩的坐回自個兒的位置,等著按照宴席流程,過完這元堯二十年的最後一天。
殿內氣氛很好,或許是因為歌舞曼妙,也或許是因為上頭的幾位大人物都在笑著。不過一會兒,待菜餚鋪好,歌姬退下後,敬了大酒,祝了新詞,下頭的人便又恢復了細小的議論閒聊聲,而上頭的東方瑾等人,也是一片和睦的繼續說聊起來。
雲浣一直呆在後頭,她不敢上前,她怕她再多走一步,再離那個女人近一丁點,她就會忍不住衝上去殺了她。最後,她只得朝身後的一名小宮女交代了一聲,便匆匆出了大殿,而她的離開,卻被高臺之上兩道視線同時關注了。
東方瑾瞥了內門一眼,眉頭輕蹙,這雲浣向來是盡忠職守,怎的今日怠忽了?她這是去哪兒?
而旁邊的東方束也以同時將目光看向雲浣消失那方,他的手指輕輕耍弄著酒杯,目光卻隱隱泛著深沉。
雲浣出了正殿,外頭寒風凜冽,她卻覺得格外舒服,仰頭站在院中,看著天邊圓月,她的心頭卻紛雜亂繞……
伸出小手,手掌捂住心口,她能感覺到,心臟深處有一個已經結痂的傷口,不知為何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