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算?”我說:“我算。”他說:“人不短了。”
我沒算我。可這些人都哭怎麼辦呢?我就講保爾,一講保爾都安靜了。車往醫院送,幾個廠長都坐著車來慰問。這個紅十字車剛一開就掉進溝裡了,司機也慌了,我一看,這個著急啊,車輪在那兒轉,我急了說大家推車。廠長都跟著我推車,最後又從工廠調了一個大卡車,拿鋼絲繩捆上才把車拉出來,把人送到醫院。
送到醫院後,讓我住院,我無論如何也不住,其他人都住院了。有一個同志頭在小河裡泡著,被人發現後拉出來了,不拉出來他就憋死了。
我坐著車回來了。回到宿舍我就不能動了,想站起來,站不起來,想抬手扶著,渾身沒有知覺,但頭腦清醒,就是動不了。大家把我抬下車,送到宿舍。據說我就瘋了,得了神經病,我反反覆覆地說:“犧牲這個同志,我也有責任。”醫務室的護士守了我一夜,給我打鎮定針。
第二天非把我送到醫院。到醫院的當天,我就召集攝製組開會。休息了兩三天,我準備繼續拍。
在這之前先開追悼會,張羽同志的夫人來了,她很年輕二十多歲,才生了孩子,孩子還不會說話。這個同志前幾天還來了,現在她是我妹妹。我認了一個妹妹。本來這個孩子我想要,她不給我,是個兒子,現在天津工作得很好。後來她又結婚,我扮的主婚人。
開完追悼會接著拍,拍了一個月零11天,耽誤了十天左右,拍完了,犧牲了一個同志。當時接了很多慰問信,全國發了訊息。全國電影家協會、文化部、電影局、電影廠都來慰問,創記錄,任務基本還算按時完成了。
那時我有個外號叫“拼命三郎”。拍《中華女兒》的時候,用了三個月時間,“拼命三郎”的外號是香港的副導演給我起的。他從香港剛回國參加工作,不像咱們這麼玩命。他說:“你簡直是個拼命三郎,沒見過。”從那時起,一叫叫了幾十年,後來我索性刻了一個大圖章:“拼命三郎”。我排戲是拼命。
我拍了《紅旗譜》。我拍了這麼多電影,這部電影的創作還在繼續,有好多後悔的地方,特別是後半部,要是現在重拍,有好多地方我要改。
搞創作就是這樣。除了我認為根本很糟糕的,雖然有生活,有很多成就,但也有很多敗筆,很多有待提高的。我總那麼想,怎麼才能拍得更好。那天談到最近拍的《邊城》,有一個鏡頭,應該拿掉,可我總拿不掉。當中有一個鏡頭是爺爺已經死了,外孫女說:“我爺爺死了。”當爺爺跟外孫女告別時,觀眾會意識到他死了,結果留下一個爺爺很安詳躺在床上的鏡頭,拿不下來了。我要求給我剪掉,誰也不給剪。
汽車撞火車的“拼命三郎”(3)
(陸華、凌麗 整理)
凌子風(1916—1999),原名凌風,北京人。著名電影導演。1933年考入北平美術專科學校西畫系,期間與藍馬等組織美美劇社,並加入左翼星球劇社、美術家大聯盟。1935年考入南京國立戲劇專科學校舞臺美術系。1937年8月在漢口中國電影製片廠擔任美工師兼做演員。1938年與張汀等組織抗日藝術隊,11月到延安,參加西北戰地服務團,到晉察冀抗日革命根據地開展革命藝術活動,先後擔任團委、編導委員長、歌劇組長以及邊區戲劇協會的鄉村藝術輔導、鄉村藝術學校校長、冀中軍區火線劇社社長等職。1944年隨“西戰團”返回延安,在魯迅藝術學院戲劇系做教員。1945年赴張家口,在華北聯合大學文藝學院任戲劇教員。1946年調延安電影製片廠。1947年任戰地攝影隊隊長,參加了西北戰役,後任西北電影工學隊教學部部長,石家莊電影、戲劇、音樂工作委員會主任,石家莊電影院經理,同年加入中國共產黨。新中國成立後先後在東北電影製片廠、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