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倫,他坐首把交椅。毫無辦法,他生有一種指揮別人的病,有時候,他不得不退居二線,做個副職;瞧著吧,不出半載一年,他那二線比一線還熱鬧,他那副職也是頭角崢嶸,非同小可。演講,他嗓門最高,照相,他坐在正中,宴會時分不清他是主人,還是客人,戰鬥中同樣也看不出他是參謀長,還是司令員。
但千萬不要輕易給他下一個好出風頭的結論。
只聽得王緯宇朗朗地乾笑了兩聲,舉起手,很有氣概地對匪徒們講:“不必過來,有話好講。”
麻皮阿六嘴一歪:“好的,二先生能開面子,那就給個價吧!”
“實在慚愧,船上裝的全是稻穀,改日吧!”
“白張嘴麼?見面禮都不給嗎?二先生,我們不是臭要飯的,朝你白伸回手。弟兄們,上!”他一揮手,那些匪徒便蜂擁地往大船靠攏。
於二龍看得清楚了,除了麻皮阿六帶有兩把大鏡面匣子,別人都不持什麼武器,便拔出腰間的手槍,沖天打了一發,大聲喝著:“看誰敢動?”
匪首頃刻之間變出一副光棍不吃眼前虧的面孔,嘻嘻哈哈地嚷著:“別誤會,別誤會,二先生,這位是——”
“我的朋友——”王緯宇答覆著。
朋友,實在是很難找到準確涵義的名詞了,於二龍聽得心裡直髮麻,黃鼠狼和雞交朋友,但不幸的歷史,偏偏驗證了這個不等式。站在艙頂上的持槍漁民,當時倒沒想那麼多,而是大聲地問麻皮阿六:“不認識吧?於二龍,聽說過吧?”
“啊哈……是二龍兄弟,自家人,自家人,我正打算會會你那山門呢!”他把船緊挨過來,但見於二龍居高臨下,自己不佔便宜地勢,便嬉皮笑臉地拱起手:“你哥投奔了我,我可沒虧待他。大龍呢?大龍,大龍……”他回頭招呼。但那個早看見自己兄弟的於大龍,閃在匪徒後面不出來。麻皮阿六高聲地嚷:“二龍兄弟,聽說你拉起杆子,好樣的,幹嘛你要打共產黨的旗號?咱們合夥幹,怎麼樣?”
於二龍根本沒聽他說,而是尋找匪徒中間他那愚直的、任是牛拉馬牽也不回頭的哥哥,蘆花聞聲也走出艙外,因為捎去幾回口信,都被他罵回來。
有些匪徒正試著要往大船上爬,於二龍一跺艙頂,威嚴地吼著:“誰敢上船試試,摸摸脖子上長几顆腦袋?”
“啊呀老弟,咱們算是有緣相會,今天咱們就來交朋友,叫做一回生,二回熟”他喝令匪徒:“誰也不許上大船,給我老實待著。”說罷,他做出一副拙手笨腳的樣子,從那艘低矮的船想爬過來,同於二龍拉拉手。“老弟,你真了不起,說幹就幹,一拉好幾十號人,有板眼。往後,老哥還得朝你請教……”
於二龍到底是剛拿起武器的漁民,哪裡懂得慣匪的苦肉計,麻痺戰術——正如那回王緯宇在南方混不下去,來投奔他一樣。應該飛起一腳,踢他下水,或者順勢牽羊,先下了麻皮阿六的槍,但是他坐失良機,竟在艙頂上給匪首留下立腳之地。果然,麻皮阿六站穩以後,剛才還是一臉脅肩諂笑,剎那間,麻臉閃過一掠殘忍的黑影。一個來勢兇猛的掃堂腿,於二龍未加防範,措手不及,被拐倒下來。只見麻皮阿六伶俐地來個鷂子翻身,壓在了他的身上。現在才看出剛才的笨拙,純粹是障眼法,而實際上,他的拳腳功夫不淺。他騰出一隻手,向空中一招,那幫匪徒,呼嘯而上,站在艙門口的蘆花,抄起一塊護桅板,奮不顧身地迎了過去。
於二龍被壓在麻皮阿六的身下,向那些嚇呆了的船工大聲招呼:“把他們打下船去,打下去!”但那些力氣比誰都不小的船工,動都不動地木然站著。
麻皮阿六笑了,他能笑著把過期不贖的肉票活活殺死,掐住於二龍的脖子,嘲弄地:“二龍兄弟,你給他們什麼好處,人家幹嘛為你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