蘆花問於二龍:“給他一槍算了。”自從小石頭犧牲以後,蘆花一直尋求機會,要懲罰社會上這股最瘋狂的破壞力量,和麻皮阿六算賬。
那個匪徒聽見了,連忙恐怖地叫喊:“別,別……”
她舉槍的胳臂抬了起來,也許井臺邊的哭聲在她耳邊響著,食指鉤住了扳機。
“我和你們無冤無仇……”他沒命地大喊起來。
蘆花自言自語:“誰說的?”眼睛瞄著匪徒的天靈蓋。
“哦!饒,饒命!”他服輸地央告著,舉起一隻手投降。
於二龍止住了她,問那匪徒:“幹什麼來啦?”
“六爺到閘口辦事。”
“閘口是個窮地方,除了破落戶,搶誰去?”
“給那老秀才一點教訓。”
啊!於二龍明白了,王經宇的借刀殺人計,高門樓慣用的伎倆。老秀才怎麼會得罪麻皮阿六呢?土匪頭子決不會去求他給自己老子做祭文的。於是,他划動船槳,離開那個喪魂失魄的匪徒。
蘆花多少有點遺憾:“饒了他?”
“拉倒吧,他舉手投降了。”
“幹嗎去?”
“會會那個麻皮阿六——”於二龍以為這個有誘惑力的題目,給小石頭報仇,蘆花一定會舉雙手贊成的。
但蘆花卻攔住他的槳:“ 二龍,咱們回隊一趟看看還來得及,橫豎我們搞到了船。”因為約定黑夜才去接應趙亮。
“不!”於二龍還是把船朝閘口鎮劃去。
“聽著,二龍,我恨不能一槍把麻皮阿六撂倒,把他的眼珠也剜出來,可……”
“可什麼?”
她說:“咱們兩個人太少了!”
於二龍揭穿她:“ 蘆花,這不是你的話,你是怕隊裡出事,對不?”
其實她最不放心的,是趙亮和他們倆都離隊的情況下,只剩下老林哥和幾名同志,會不會敵得過王緯宇?這個她永遠也不信任的人,尤其那場噩夢以後,她相信,他是什麼事都能幹得出來的。但是,她知道於二龍準會認為自己胡亂猜疑,並未明確說出來,只是講了句:“我擔心放了公鴨嗓,會招來什麼歪門邪道?”
“瞎說什麼!”於二龍知道她的心事,便說:“你可以不相信他,可應該相信同志們。放心,你長著眼睛,別人也不瞎,他要真搞些什麼名堂——”
“你以為他不能嗎?”她想起那個在漆黑的夜裡,繞著屋子的腳步聲。是的,他打過她的主意,曾經半開玩笑半認真地挑逗過:
“乾脆別讓他們弟兄倆爭吧!蘆花,歸我吧!”
她給了他一個嘴巴,然而又沒法對那哥兒倆講。現在也不能對於二龍說,只好嘆氣:“七月十五,日子不吉利啊!”
“得了得了,又來你這一套了!”
蘆花望著他:“二龍,二龍,你這個人的心啊……”
是的,就是這顆實實在在的心,吸引住坐在對面的那個女戰士的整個靈魂。
按照這顆心的邏輯:高尚的人不會從事卑鄙的勾當,文明的人不做下作的事,正人君子總是和道德文章聯絡在一起,決不能男盜女娼。於而龍固然不會單純到這種地步,會一點不懂得人世間的複雜性,然而他還是一次又一次地,嚐到按這種邏輯推理而帶來的苦頭。
“細想想,真叫人寒心呢!”這位失敗的英雄拊掌自嘆,似乎在冥冥中,那個女指導員又是疼愛,又是憐惜,可更多的卻是責備的口氣,在遙遠的年代裡,向他呼喚:“ 二龍,二龍,你這個人的心哪……”
“唉!蘆花!直到十年前才算懂得人是多麼複雜的生物!”
當那場急風暴雨剛在天際出現的時候,王緯宇的痔瘡犯了。“媽的,有的人就是會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