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接了錢,進屋找零。
唐勁小心撥撥花,嘟噥:“挑剔,挑剔真難伺候。”
可是,明亮的光線下,這嬌嫩而明豔的花兒、碧綠青翠的葉子,多麼漂亮多麼多麼漂亮
擁在臂彎裡,彷彿摟住了凝縮的陽光,滿滿的勃勃生機。
丹丹客廳裡的茶几上,總是有大捧鮮花。最多的是非洲菊、鬱金香,間或也換玫瑰與康乃馨,以及其它。反正什麼瞧著好就上什麼,但不要那些香氣太濃的品種。
他們每日一個電話,難免無話找話,購物清單也成了話題之一。唐勁知道的就那麼幾種花,說一個“玫瑰”倒還好,再說一個“香水百合”,卻被簡丹調侃,什麼“香到了發臭的地步,有礙食慾,有助減肥”。
唐勁那會兒可真不曾瞧過幾眼那些花;然而現在,唐勁望著鬱金香,卻看見了令人屏息心疼的美麗。
他果然是犯賤……
犯賤
下午二點二十多。
墓地。
唐勁放下花,蹲了下來。
“生氣了?”
貼塑照片裡,女孩眼眸明亮,笑容朗朗,唇紅齒白,短髮被風吹得微微揚起,永遠凝固在十九歲的年紀。背後是寬闊的水面,遠處有尖頂圓拱的教堂。
那是在歐洲拍的。夏曉雪拍的。
連唐勁也不得不承認,這鏡頭抓得極好,人、背景、光線的角度,甚至還有那吹起髮絲的過路風,不多一分不少一分,如此融洽,彷彿這個女孩天生就該站在那兒、天生就該那樣笑——雖然唐勁想起夏曉雪那娘兒們就覺著左臉火辣辣的……那婆娘比杜馨菁兇多了
“不許再嚇人啊。”唐勁點點女孩,說完想想以丹丹的脾性,恐怕不會這麼好說話,只好割地賠款、讓步了,“玩兒就玩兒——不興那樣兒嚇唬人的啊”
沒人回答。
“聽見沒?”
依舊沒人回答。
“不說話,不說話就當你答應了噢。”
照片裡的人還是不說話。
唐勁也不再說什麼。他蹲得腿痠,乾脆席地坐下來,倚著墓碑,點了一根菸。
想當初頭一回抽菸時,他還在唸小學,為此被唐啟松揍得半死;中學裡逃課,買了劣質煙叼著在街口走過,已經開始覺得沒意思,就這麼個味道;之後當了兵進了老營,不再拿抽菸當成熟,只是空閒雖少了、想家卻多了,所以還是會買幾包;不過等到碰上韓青揚那龜毛得跟和尚似的傢伙當了室友,抽菸都得跑去屋子外面,這就漸漸斷了——卻也沒什麼不捨。
算算煙齡,也快二十年了。
二十年,一眨眼。
再二十年,依舊一眨眼。
人一輩子,也就三四個眨眨眼。
他原以為,這個女人,會陪他一起過上幾個二十年。
沒料到,老天爺都妒忌他,到頭來竟然陰陽兩隔。
四點四十六分,唐勁離開。
五點剛過,來了夏曉雪。
夏曉雪依舊是那一身,只不過背了個揹包,還添了個鴨舌帽——壓得低低的,擋住了面孔。
她一進墓園,看過指示,按圖索驥,很快找到了簡丹的墓;而後她瞅瞅四下,眼見無人,當即手一翻甩出一抹幽黯的鋒刃,“嚓嚓嚓嚓”四刀、再戳進去一撬,削石如泥,當即照片到手;末了夏曉雪收刀,驟然發力、一腳踹下去
墓穴應聲崩塌。
夏曉雪將照片丟進揹包,低頭瞅瞅,眼見墓穴裡有個箱子,當即搬開石頭、開啟看了看,把裡頭的東西統統撈出來,也裝進揹包裡。
做完這些,夏曉雪揹包甩上肩,抱起唐勁留下的那束花,腳底抹油,溜了
……
因為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