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他謙遜,那老丈眉毛擰動,笑道:
“小哥此言差矣!方才老朽在一旁看得明白,小哥一見那潑皮糾纏,幾乎想都不想便上前奪刀威嚇,這正是小哥你心思敏捷、勇於決斷。後又見你挑選奪刀之人,雖然那人是個江湖豪客,但卻面目清朗,額廓無稜,顯非冒冒失失的魯莽漢子。一般有這面相之人,很可能會阻你拔刀,勸上兩句,能讓你有機會發發狠話,堅那潑皮之心,讓他以為你真有殺他之心!”
聽得老丈這一番分析,醒言倒聽得目瞪口呆。剛才那風捲殘雲般的一番事體,他自己倒真沒來得及想那麼多。不過現在聽這位老丈一分析,細想想,還真有些道理。剛才若選個滿臉橫肉、歪眉斜眼的江湖莽漢,恐怕就惟恐天下不亂,不僅不會勸阻,說不定還會主動將刀雙手奉上。如此一來,自己哪有機會緩上一緩,也根本不可能有時間說出那一番威嚇話來。若是那樣,還真不知道剛才這出戏該怎麼往下演!
看著少年這副若有所思的神情,面前這位矍鑠老丈知道讓自己說中,便呵呵一笑,繼續說道:
“何況從小哥方才所言中,老丈也聽得小哥能從那潑皮躺臥之處,判斷那廝絕非憊懶非常、悍不畏死之徒。在那間不容髮之間,小哥你還能有如此細密心思,怎叫老夫不佩服?”
“嗬~慚愧!”
醒言聽了這老丈這番讚語,也不禁心下快活。他爹爹老張頭,說到底只是個贛直村夫,即使他兒子再細細解釋,卻始終也想不大明白其中關竅。今天碰到這位萍水相逢的老丈,倒對自己剛才那番喝退潑皮的做作,分析得如此明晰透徹,這又怎教這位十六歲的少年心裡不樂開花?
滿心歡喜之時,只聽那老丈又呵呵笑道:
“所謂相逢不如偶遇,想來今日二位還未用餐,不如就由老丈做一回東,請二位小酌一番,你們看如何?”
話音落定,憨厚的老張頭正要推辭,那老丈卻不由分說,扯起他擺在地上的兔簍,便不管不顧的沿街搖擺而去!
見得如此,這張氏父子二人也只好相從,跟在那老者後面一路行去。其實對於醒言來說,正巧剛丟了稻香樓的工作,還不知道今天中飯著落在何處,褐衣老丈此舉,倒是正中他下懷!心中快活,稍一分神,卻見那老丈在前頭健步如飛,自己稍一遲疑便已經落在後頭。看著前面這老丈矍鑠模樣,醒言暗自一咋舌,趕緊加快腳步,緊緊跟上。
正當這張氏父子兩人跟著一路小跑有些氣喘吁吁之時,那老丈已停在一處酒樓前。停下來稍微喘了口氣,醒言抬頭一看,發現這酒樓對他來說,正是熟悉無比:這酒樓自己片刻之前還來光顧過,正是他今天上午那處傷心地,“稻香樓”。
再說那稻香樓老闆劉掌櫃,見醒言父子二人又走上樓來,還以為這混賴少年還是為那倆工錢過來歪纏,剛要出言呵斥,卻不防前面那位年長客官已在自己面前停下,回過頭指點著那對父子,跟自己響亮的喝了聲:
“呔!這位夥計,我們這一夥三人,樓上雅座伺候著!”
一聽自己被當成跑堂,這一樓之主劉掌櫃差點沒被一口氣憋死。剛要發作,卻瞧見那老丈頤指氣使的做派,顯非尋常老朽,因此劉掌櫃只敢在心裡不住暗道晦氣,嘴上卻絲毫不敢怠慢,恭恭敬敬的將這三人引到樓上靠窗一處雅座坐下。
劉掌櫃安排的這座位,醒言倒是記得清清楚楚。三天前,這地兒正是居盈和她成叔落坐的地方。政所謂睹物思人,看到這熟悉的桌椅方位,醒言便想起當時居盈小丫頭,對著一盤豬手躍躍欲試的可愛模樣,不知不覺中便有一縷笑容浮上他的面容——卻不防,那劉掌櫃無意中瞥了醒言一眼,正看到這位前手下小跑堂,現在臉上掛著一絲笑意。
“笑成這模樣,八成是這小子看到自己剛才被人當成夥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