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底最後這幾天,因為不用上班,首輔申時行終於可以每日睡到自然醒。除了接見訪客和參加聚會,就沒什麼事情了。
這麼過了幾天後,到了大年二十九時,申首輔忽然覺得日子少了點什麼。
他把好大兒申用懋喊來問道:“這幾日林泰來可曾登門糾纏?可曾惹出麻煩來?”
申用懋答道:“未有。”
申首輔疑惑的說:“以林泰來那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性格,這麼容易就放棄了?他不想宣揚文名了?”
申用懋從懷裡小心翼翼的掏出了一張紙,“他應該是想著另闢蹊徑了。”
申首輔把那張紙接了過來,不過動作有點大,申用懋連聲叫道:“父親小心些,別扯壞了!”
申首輔有點納悶,一張破紙有什麼可心疼的?
然後抬眼看去,只見得上面印刷了一篇詩稿,序文是:“予林泰來客居京師,作歲末雜感五篇。”
申首輔輕笑了幾聲,看來這林泰來被各衙署公宴拒絕後,開始急眼到發小傳單傳播詩詞了。
又見正文是:“其一,歲朝官閣綺筵開,雪片隨春獻瑞來。卻點庭闌添玉樹,故妝林岫作瑤臺。
謝家爭會臨階詠,梁苑寧煩授簡催。郢曲漫勞稱宋玉,白頭無復舊時才。”
從第一句“歲朝官閣綺筵開”就能看出,這是描寫最近大大小小官員公宴的現象。
但是從“故妝林岫作瑤臺”等句,申首輔看出了濃濃的諷刺意味。
而“白頭無復舊時才”這句,更是諷刺了一大片沉迷做官失去才氣的老官僚,前狀元申首輔感覺有被冒犯到。
作為一個希冀成為“太平宰相”的人,申時行不太喜歡這種諷刺時事的詩詞。
申用懋說:“我覺得還好吧?這詩在年輕士子和官員裡面,裡還是很受喜歡的,大家都喜歡這種陰陽怪氣的詩。”
“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申時行說:“就憑印發幾份詩稿便想宣揚才名,那簡直痴心妄想。”
如果靠著印刷詩詞發放就能出名,那書坊東家個個都是著名詩人了。
沒有在上層群體裡產生影響力,沒有引發討論熱度,印再多也只能被人當廁紙。
申用懋笑道:“沒這麼簡單,後面還有一行字,父親你再仔細看看。”
首輔又看了看後果然發現,在紙上的最末尾還印著一行字:
“集齊本組詩五篇,謂之集五福也。元宵節之前集齊五福之人,可得林泰來千金一諾。”
申時行:“.”
難怪這張紙上只有“其一”,沒有“其二”到“其五”。
湊夠五篇詩,就能換取林泰來一個承諾?現在年輕人的玩法,實在看不懂了。
申用懋小心翼翼的從父親手裡,把這張紙稿取了回來。
看著好大兒的動作,申時行詫異的問道:“怎麼?你也想湊五篇?”
申用懋非常肯定答道:“那當然,我現在有了一、三、五,還缺二和四。
殺千刀的林泰來,肯定把二和四印的很少,我問遍了友人,沒人同時有二和四還肯出讓的。”
申首輔又問:“很多人對此事很熱衷?”
“閒著也是閒著,大家都在想辦法湊五張,就當是找點樂子了!”申用懋說。
申首輔質疑道:“你有什麼可追求的?林泰來的承諾能有什麼用?”
對於一個首輔的兒子而言,有什麼事情是爹辦不到而林泰來能辦到的?
申用懋暢想著說:“我有個同僚,動輒對我冷嘲熱諷,父親你卻只會讓我忍耐。等我湊集了五福,就讓林泰來去打他!”
申時行冷哼道:“不過是譁眾取寵而已!智者所不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