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林泰來一行三人已經走到了第一圖的中心地帶,連大四方的申明亭都看到了。
按照大明基層組織規定,每裡(圖)要建一座申明亭。
遇到鄉里雞毛蒜皮的糾紛,里長、老人可以在申明亭進行調解,以減輕縣衙的訴訟壓力。
另外申明亭還有張貼榜文的作用,算是鄉村地區的“政治中心”。
三人打聽了一番,本圖的里長家恰好就在申明亭附近。
循著路又來到里長家,這是一處有兩三進的磚瓦房,看著家境應該很殷實。
里長姓周,四十多歲壯年,黝黑的瘦臉,但眼珠子很亮,言語之間顯出了幾分精明。
站在院門口,林泰來報上來歷,但周里長沒有把人請進來,就在門口說話。
然後周里長裝著糊塗說:“安樂堂不是運河西邊十三都的堂口麼?怎麼會來我們這裡?”
林泰來耐著性子解釋說:“縣衙把一都北部六圖都劃分給我們了,就包括你們第一圖!以後六個圖的錢糧都歸我們包攬徵收了!”
周里長沒有表態,又問道:“怎麼徵收?林頭領你說個數。”
林泰來早有腹案,答道:“正糧每一石,按衙門規定要另加耗九鬥,你們都交給我們安樂堂就好了。
這能使你們不必另外遭受胥吏盤剝,免去與衙門打交道之苦,省心省時省力,兩全其美。
只是我們安樂堂也要收個一斗加耗,作為中間的辛苦費,畢竟我們也要養家餬口的。”
周里長輕笑了幾聲,“可真是巧了,剛才中午時,三圖申家義莊那邊也有人來找我。
說是可以將田地寄託在申家義莊,同樣負責的包攬錢糧。而且他們家開出的條件,可比林頭領有誠意多了。”
林泰來便很嚴肅的說:“詭寄田地是違法的,周裡頭不要知法犯法。”
周里長輕蔑的笑了笑,“那我就沒什麼可說的了,林頭領看起來挺年輕的,還是跟堂口老人多學學怎麼做事吧!”
隨即他用力關上了院門,直接請林泰來等人吃了個閉門羹。
林泰來還沒怎麼的,張家兄弟齊齊大怒。
張武一邊把鐵鞭往林泰來手裡塞,一邊叫道:“這個里長好不曉事,膽敢對坐館如此無禮!”
張文也怒不可遏的說:“什麼狗屁里長,當真不知好歹!發狠打他一頓,就老實服從了!”
林泰來喝道:“你們兩個都住嘴!記住一句話,暴力並不能解決問題!而且暴力也贏不了人心!”
今天目的本來就只是踩場子和摸情況的,在這個陌生地盤上,遇到什麼樣的人和事都正常。
這會兒無能狂怒有什麼用,以後如果佔住了地盤,第一圖的加耗增加一倍!這個垃圾里長自然會被鄉親弄死!
不過讓林泰來發愁的是,如果下面幾個圖的里長,都像剛才周里長那樣,該怎麼辦?
主要是旁邊還有申家在競爭開價,而社團開價是開不過這些偷稅漏稅的“豪門”。
道理很簡單,同樣徵收到一石錢糧,社團至少要把九鬥繳納給衙門。
而申家可以利用特權,徵收到一石錢糧只交給衙門五斗,那麼隱匿掉五斗就是巨大的利潤空間了,可以拿來進行各種操作。
讓利給鄉民也好,給里長老人吃回扣也好,操作花樣多的是。
林泰來原本就知道工作難以開展,否則陸堂主也不會瞻前顧後。
但實際接觸了工作後發現,比自己想象的還要難以開展。
市場就這麼大,如果鄉民們不給他們堂口交保護稅,又不能把幾千鄉民都打一頓。
離開了第一圖,又朝著鄰近的第二圖走去,一路上林泰來只覺得憂心忡忡,不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