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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部分

十多歲,來路不明的女人正撞在光棍兒杜老漢的槍口上,杜老漢自然是來 者不拒,他把女人背進窯洞,餵了幾口吃的,然後就勢鑽進了女人的被窩……至於栓栓到底 是不是他的種兒,他鬧不清,反正從他第一次和那女人睡覺到生下栓栓,只有八個月。杜老 漢不大在乎這些,他認定這女人是老天爺看他可憐,給他送上門來的,再挑三揀四就不象話 了。這一輩子過得很快,杜老漢覺得象一場夢,先是打光棍兒熬到快五十歲,這將近五十年 的時間幾乎沒給他留下什麼記憶,腦子裡是一片空白,既沒有歡樂,也想不起來有什麼太痛 苦的事,唯一能記起來的,還不是什麼災年餓肚子的事,反正從他記事起就沒放開肚子吃過 飽飯,多年來他已經習慣了。他只記得一個生理正常的男人是如何地渴望女人,年輕時熾熱 的情慾如同地層下的岩漿,洶湧澎湃地尋找著發洩口,他曾一夜夜地在炕上輾轉反側,有時 突然從炕上竄起來衝到井臺上,用一桶冰冷的井水兜頭澆下,以此來熄滅心頭燃燒的烈焰, 那時他最喜歡的事就是趕集,其實集市上沒有什麼他需要的東西,他只為看一看女人,這是 他對生活唯一的要求,在集市上,他毫不掩飾自己的慾火,兩眼死死地盯著女人看,有如餓 狼盯著羊羔的眼神。

如今回過頭來想一想,杜老漢覺得這輩子也沒有白過,畢竟他有過女人,有過兒子,現在還 有個孫子,雖然女人和兒子都早早地去了,但他卻很知足了,村裡有些和他同輩的老人,如 今也七十多歲了,他們不是打了一輩子光棍兒嗎,這輩子連女人都沒沾過,真是白活了。

鍾躍民發現一個有趣的現象,陝北地區有很多打了一輩子光棍兒的老漢竟是民歌高手。

杜老 漢雖然不算真正的光棍兒,但他這一生幾乎是在性壓抑中度過的,那個來路不明的婆姨只和 杜老漢生活了一年多就病故了。如此算來,杜老漢這輩子除了這一年多的時間,基本上還算 是個光棍兒。鍾躍民似乎有點兒明白了,這是人類的一種習性,你缺少什麼就嚮往什麼,物 質生活的極端匱乏需要精神力量的支撐,人類在面對惡劣的自然環境,面對自身的痛苦時, 常常表現出一種無奈的求變通的情緒,這就是苦中作樂,藉以稀釋現實的苦難。對杜老漢這 類的老光棍兒來說,他們關心的問題是很直截了當的,他們要的是女人,或者是女人的肉體 ,是否美麗溫柔並不重要。他們沒有多高的要求,能吃飽肚子,炕上再有個婆姨就已經是神 仙過的日子了。可是就這點兒要求他們卻得不到,於是,酸曲兒就產生了。

鍾躍民驚訝地發現,陝北民歌簡直是個富礦,流傳在民間的歌詞至少有數千首,其中大部分 歌詞都是表現男歡女愛的,在那種熱辣辣,赤裸裸的語言面前,中國上千年封建禮教的浸染 竟蕩然無存,這就是真正的酸曲兒。

杜老漢扯著嗓子唱起來∶

沙梁梁招手沙灣灣來,

死黑門的褲帶解不開,

車車推在路畔畔,

把朋友引在沙灣灣。

梁樑上柳梢灣灣上柴,

咱那達達碰見那達達來,

一把摟住細腰腰,

好象老山羊疼羔羔。

腳步抬高把氣憋定,

懷揣上饃饃把狗哄定。

白臉臉雀長翅膀,

吃你的口口比肉香。

白布衫衫懷敞開,

白格生生的奶奶露出來。

哎喲喲,我兩個手手揣奶奶呀哎嗨喲,

紅格噹噹嘴唇白格生生牙,

親口口說下些疼人話。

杜老漢的兩顆門牙早掉了,因此唱歌也有些漏風,但他唱得很動情,很投入,眼睛半合著, 似乎已經看見那〃紅格噹噹嘴唇白格生生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