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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怪,要這麼久。
大概是他看的時間長了些,舅公連忙起身幫著端菜。
這年頭對老師格外敬重,他們還準備了些米酒。
雖然不敢多勸,但李老師到底還是喝了小半杯。
就這麼半杯,他就有些上頭。
“其,其實我這次來,也是希望沈同學能繼續讀書的……”他半睜著眼,臉頰通紅:“你很聰明,也很上進,放棄學業真的太可惜了,現在學校老師極度緊缺,如果你能讀完小學,可以考……考試,也許教一年級的同學,也……”
“李老師!”沈父大急,顧不上敬重,提高聲音道:“如芸已經嫁人了!”
陸懷安轉動著酒杯,慢慢將李老師和記憶裡某個畫面對上了號。
他想起來了。
這位李老師,全名該叫李佩霖。
大概是真惜才吧,曾經還跑他面前說過些酸文,大意無非是想勸沈如芸回去讀書。
那時候他年紀輕,不懂事,加上家裡窮得很,哪有閒錢供沈如芸讀書呢?
被人那樣說,又不願承認自己沒錢,索性反咬一口,說他是不是看上沈如芸了,這麼巴巴的上趕著。
當時這李佩霖又氣又惱,扭臉就走了,沈如芸更是徹底絕了讀書的心,懷孕生子再沒提過這茬。
可此時看著李佩霖,陸懷安忽然有些感慨。
有時候,不得不承認,就是因為有這樣的人,國家未來才會變得那麼好。
他放下酒杯,慎重地點頭:“李老師說的沒錯,成績這麼好,不讀了的確是可惜了。”
不等李老師高興,沈父已經重重地擱下酒杯:“我吃完了,走吧,我們回去!”
氣氛很僵硬。
陸懷安自然不能下了岳丈的面子,一家子只能起身告辭。
等回了家,沈父就安排陸懷安去洗臉洗腳睡覺。
喝了酒,陸懷安也是困的,睡了一覺,發現沈如芸還沒回來。
他起床去上廁所,心裡有點慌。
天一黑,山裡真的挺慎人。
風聲嗚嘯,不知名的蟲叫,茅房還建在外頭,最關鍵的是,茅房裡頭沒有燈。
這年頭,燈是奢侈的,屋子裡有一盞已經很不錯了,好歹是通了電,但廁所就算了,拿個火把往牆上一插,省錢省事。
陸懷安直接往廚房走,先去拿個火把先。
結果剛走近,就聽到沈如芸在說話。
“我知道……”
“他說會對我好,我,我不會讀書了……”
“過得挺好的……他爸媽也挺好的……”
後面的話,陸懷安沒有再聽下去。
他摸黑上了個廁所,連害怕都忘了。
躺回床上,他第一次回想。
孩子上學的時候,學習上的事他從來不插手,各科作業都是沈如芸輔導的,有時她不知道,還會偷偷查字典,他還笑話過她。
現在想想,三年級就輟學的她,是怎麼做得出初中的題的?
這個問題,他沒有想到答案。
第二天倆人並肩出去,都是一副沒事人的樣子。
岳丈還是笑呵呵的送他們到路口,細細囑咐要好好過日子。
只是昨天沈如芸眼裡的亮光,不知什麼時候悄然熄滅了。
陸懷安沒說破,等爬到山頂休息的時候,他拉住沈如芸。
“我知道,咱家條件現在還不好。”
山風吹拂,初升的太陽照亮了他的臉。
他無比誠懇地,認真地向她許諾:“我會掙錢,等咱們日子好些了,有機會就給你報個夜校,一樣能拿文憑,你想當老師也一樣可以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