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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部分

慧明卻是苦笑道:“要參透這世間的生老病死,任見得榮衰離亂而不亂其心,先生以為不艱難麼?”

裴禹道:“既然此生甘苦,修的都是來世,又何必為眼前死生幻像障目。”

慧明看他一時,忽而笑道:“先生能這樣看透,是有慧根的。”

裴禹何嘗聽不出這話音中的嘲諷,只是他這一生已註定涉身血海,能求的也只有來生。此時他亦無心與慧明辯論,只長聲道:“請法師誦一段經罷。”

慧明看他神色雖疏淡,眉間卻帶煩惱憂色,心中感慨道:“我只道這人生性堅冷,是鐵石心腸。果然凡人在世,便都是有憂思苦惱的。”

於是默默引臂,示裴禹對坐於彌勒像下。李驥自來是便候在洞外,一時窟中只他兩人。一時聽得慧明的誦經聲悠然迴響。彌勒佛像唇角輕揚,雙目猶如含笑下視,秋風灌入窟內,那雕像的衣帶也直似被風吹起,飄然而動。

待到誦經聲止息,裴禹仍靜默斂目,許久方抬起起眼來,卻聽慧明突然問道:“先生憂愁的是什麼?”

裴禹注目他一刻,許久方道:“我方才恍若行於山間,一路劈倒雜木而上。然而愈向山上行,越覺眼前荊棘叢生。我心知劈開前路,便得等得峰頂。只望著那山巔本就在眼前,可心中卻陡升煩惱。”

慧明道:“亂象皆由心生,先生是勞心過了。”停了一停,忍不住又道,“可知苦海無涯,回頭是岸。”

裴禹眉梢微動,半晌卻是輕笑了一聲,他唇角揚起,眼目中卻無笑意,道:“大和尚可知我回頭看來路時,見得的是什麼?”他見慧明微笑搖頭,長聲道,“我身後已是萬丈懸崖,早無來路。”

慧明微露異訝,卻轉而抿去,只道:“荊棘懸崖再可怖,亦都不過是幻想。先生說要靜心,便是去淨心中這戾氣。”

他話裡話外的意思,裴禹聽在耳中,只喟然一聲笑道:“我是無回頭路可走的。”

慧明與他淡然相視許久,終是點頭嘆息了一聲。

兩人步出洞窟時天邊已見夕陽霞色。裴禹道:“今日多有叨擾,不過卻還有一事相煩。”見慧明合掌而笑,便道,“這河洛一帶乃是華夏先民發祥的所在,山河多豐饒壯闊,只是無暇一一領略瞻詳。我聽聞寶剎中有許多洛城一帶的地理志,若得一觀,倒也彌補些許遺憾。不知法師可願讓我開開眼界?”

慧明笑道:“先生真是訊息靈通。確是有些異志筆記,是前輩僧人傳下的,如今存在山寺中。不過數目卻也頗龐大,這匆匆一眼,只怕也看不得什麼。”

李驥在旁察言觀色,道:“先生,今日天色將晚,回程的路不便走,不如央法師賜個住處,明早再行。”

裴禹道:“你卻憊怠,”轉而向慧明道,“今日已多叨擾。”

慧明見他二人這樣一唱一和,微微一笑道:“先生何必如此。這本也無妨,既然方才正還說起地理志,不若便山寺中請吧。”

於是三人轉道向山寺中去,一路上遠遠已有小沙彌迎過來。慧明低聲吩咐了,轉而向裴禹道:“我已安排二位的食宿,等諸事停當,便請先生去客堂中觀書。”

裴禹聽了,含笑道:“多謝。”

等到了掌燈時分,有執事僧人將裴禹李驥請至客堂,慧明已候在那裡。裴禹只見案上滿滿疊放的盡是書卷,亦微感詫異,繼而笑道:“我原還曾想,可將這些文書軍謄抄下來帶回西京,此時看來,是有些自不量力了。”

慧明道:“我從前閒時,也曾謄出些個副本,倒正可贈與先生。”

裴禹聽他竟自己說出這樣話來,心中大喜過望,不由道:“法師如此慷慨,在下實在受之有愧。”

慧明淡淡道:“文字書卷便是為了流傳世間,狹隘私藏於暗室,是最沒意思。讀書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