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自東鄰傳來的翻身下床,披了厚厚的衣裳出了裡間。梁小青或是白天為父女兩人收拾行李,太過勞累的緣故,此時正睡得沉。
蘇瑾忍著夜半時分刺骨的寒氣,悄悄開了房門。臘月十七,夜半時分的月亮甚是明亮,清清冷冷地籠罩著蘇家小院。
男子的聲音更清晰,正是東鄰傳來地。蘇瑾鬆了一大口氣,這應是林延壽在背書?這大半夜的,莫不是效仿古人,頭懸樑錐刺骨?
一股冷風襲來,蘇瑾打了哆嗦,將身上的大毛皮袍子又緊了緊。想了想走到院中,這回聽得更清晰,聲音中還帶著顫音,想必林延壽也凍得不輕。
越過東廂房山牆,伸頭往自家與東鄰相接院牆處,瞄了一眼,一看之下,蘇瑾卻怔住,她家的牆根下,有幾束開得正豔的紅花,花影疏落,在清冷的月光下看得異樣清晰。蘇瑾眨了眨眼睛,這太詭異了,夢裡折的花兒跑到這裡來了?
蘇瑾忙跑回房間,走到北間低聲喊,“小青,小青,快起來”
梁小青先是迷迷糊糊地哼了兩聲,覺出蘇瑾聲音中的異樣,一個激靈清醒過來,急切問道,“小姐,你怎麼了,做噩夢了?”
蘇瑾在外面冷得手打著哆嗦,好容易劃了火絨,將燈點亮,催她,“趕快穿衣裳起來。”
說心頭不怵那是假的,不過蘇瑾的聲音中的顫抖更多的是被凍得。
梁小青急忙穿衣裳,又問,“小姐到底怎麼了?”
蘇瑾扯著她出了東廂房,東鄰的吟詩聲還在繼續。梁小青驚訝,“東鄰的兒子在發什麼瘋?”
蘇瑾指指那束詭異的花兒。雖說她是無神論者,可事趕事兒到一塊兒,她還是心頭有些發緊。梁小青蹬蹬蹬跑過去,將那花兒抱起來,一個同心方勝兒自花束間落了下來。
梁小青跑來,拿給蘇瑾看,“小姐,這個”
蘇瑾看到這粉色同心方勝兒,突地怔住,這是甚麼狀況?拉梁小青輕手輕腳進東廂房,將方勝兒拆開,粗略打了兩眼,撫額,又覺得好笑,再看梁小青懷中,正是一大束紅梅,不知在寒夜裡凍了多久,花瓣有些蔫……
方勝兒、梅花、前兩日林延壽的怪異行為,還有現在他反正在唸地“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蘇瑾再也忍不住,附在桌上哈哈大笑起來。
蘇士貞在睡夢中被這吟詩聲驚醒,隔窗一看,東廂房已亮了燈,隱約有笑聲傳來。穿衣起身,走到院中發問,“瑾兒,大半夜為何還不睡?”
東鄰的吟詩聲立刻停止。蘇瑾忙將那方勝兒藏好,向梁小青示意去把花兒藏起來,挑簾回道,“我因做個噩夢,心中害怕,叫小青起來說說話兒爹爹怎麼醒了?”
蘇士貞披著大衣裳進了東廂房,看兩人皆是一副剛醒的模樣,笑道,“恍惚聽到東鄰家,有人在讀書,我被驚醒了。你們可聽到了?”
“嗯,聽到了”蘇瑾不動聲色地答道,“想是明年大比,林大哥刻苦讀書罷”
蘇士貞點點頭,“倒也有可能。這林延壽倒是個懂事地孩子你們莫久坐,才剛剛三更天,說會兒話,仍舊去睡罷”
蘇瑾和梁小青齊齊點頭。
待看著蘇士貞進了正房,蘇瑾將門關嚴。渾身已被凍得透透地,忙叫梁小青一塊到她的房間,兩人上了床,各鑽一頭,坐在床上相對發笑。
笑了一會兒,梁小青又氣憤地道,“明兒看不叫我娘去找林寡婦理論林家兒子如此行事,定是她教的。”
蘇瑾擺擺手,“不要叫你母親知道。咱們只當這事兒沒發生過”一言未完,覺得鼻子有些癢癢,張嘴張了半晌,終於打出個響亮的噴嚏
“啊啾啊啾”一個之後,一發不可收拾,蘇瑾接連又打了幾個,眼淚都嗆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