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如一根骨頭似的梗在喉嚨口難過得要命,他早就一甩手回太原去了。此時此刻,他由小廝攙扶下了馬車,不緊不慢地整理了一下弄皺的袍子下襬,心裡頭下定了決心。
然而,自以為今天佔了頭名的他上了臺階,還未通報求見,就只聽耳畔傳來了一陣極其刺耳的馬蹄聲和車軲轆轉動聲。他連忙轉頭看去,卻只見一輛馬車飛也似地疾馳過來,看那衝勢彷彿很有可能一頭撞在小巷盡頭的牆壁上。
好在來的那車伕手藝高明,眼看快要到的時候便一手迅速地轉了個圈挽住了韁繩,口中發出了一連串吆喝。隨著那聲音,拉車的那匹馬竟是神奇地將速度迅速減了下來,堪堪在王家馬車之後的位置停了。那車剛剛停穩,裡頭就傳來了一個爽朗的笑聲。
“昨日那場大熱鬧都已經結束了,王老執掌那麼大的家業,這日理萬機的當口居然還有空到這裡來?我還想誰都知道這會兒小張大人不在,預備作最早的那個,想不到被王老倪趕在了前頭,還真是慚愧得很!”
認出那個從馬車上利落地跳下來的人,王炎頓時心中一跳。往口外做買賣的這個圈子原本就小得很,眾人各憑本事吃飯,頂多就是借一下自己背後的官府勢力壓一下對方,卻絕對不會妄想一棍子把對手打死,因為一條船翻了造成的旋渦往往會把其他人都帶下去。於是,沉住氣的他便轉身下了臺階,淡淡地說道:“趙大官人也是來辭行道謝的麼?”
“道謝那是自然,若沒有這次的好政策,我也不可能一口氣吃下七千引鹽。雖說本錢多了些,但還是值得的。”
這位四十出頭的趙大官人白白胖胖,一笑起來連眼睛都不見蹤影,但緊跟著卻是撂下了一句不鹹不淡的話:“但辭行我倒是沒打算,可以的話,我還打算在宣府過完年再走。王老那麼耳目靈通,難道沒聽說過韃靼那邊有使者過來了?只要阿魯臺下臺,韃靼和大明就能繼續互市,到時候正式開了民市,咱們就不用冒那麼大風險了!”
原本就滿心警惕的王炎一聽這話更是心中狂跳,那股憋悶酒別提了。情知單純的否認只會讓人瞧不起,他正打算含糊其辭應一聲,巷子那頭就又有動靜傳來。瞧見又是兩輛形制不一的馬車,他那心裡更是結了一個大疙瘩,若是方青人在這裡,他恨不得把人罵個半死。
要知道,這口外私市是有不成文規矩的,每年該走多少貨,該打點上下多少,該走哪條線路……因著是掉腦袋的勾當,一切都是小心翼翼。邊將看在能帶回大量馬匹以及孝敬的份上,一般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只有王冠這種貪得無厭的方才會利慾薰心多派了數趟商隊,更增加了許多貨物,到頭來卻連命都沒了。所以這樣的事情,怎麼能鬧得滿城皆知!
辰時三刻張越從總兵府回來,繞道八珍街街口時,看到的就是這門庭若市的場面。他自然不會認為這些人是為了昨天的事情而來,事實上,既然開中的事情已經全都定了,剩下的就應該是火速納糧入庫,而不是到這裡來找他扯皮。想到他和鄭亨商量之後一點一點放出去的訊息,他便瞟了一眼沿牆根停著的那一溜馬車。
“向龍,你去家裡幫著些老彭,這場戲最重要,鉤子能不能鉤到魚,就看這一回!”
見向龍答應一聲便拐進了巷子,張越調轉馬頭拍馬就走。好容易偷得浮生半日閒,但偏生剛剛孟俊約了他去看房子,這些天因為他的緣故擾得某人上竄下跳,他自然不好不應。到了地頭和孟俊會合,問明瞭房子在東城,乃是一處幽靜的三進院子,他不由得詫異了起來。
“東城?那離著總兵府遠得很,每日點卯你能來得及?”
“你還好意思說?要不是你搶了我的屋子,引得一大群人彷彿蒼蠅一般在我那座屋子外頭亂轉,我用得著換房子?要是還找在鬧市的地方,萬一人家纏不到你卻來纏我,那我豈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