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著寢衣的顧硯齡原是在看書,聞聲不由皺眉,尋著看過去,卻是見落葵髮絲凌亂,外面夜風作響,可她卻是汗水浸溼了衣服,那嬌俏的臉蛋如同水嫩的白菜被曬焉兒了一般,唇瓣乾涸的裂開起皮,如此襯得那腫成血塊,爬滿殷紅血絲的臉更為人。
醅碧中午是瞧過,倒還好,這場景卻是把絳朱足足給驚了一跳,險些沒認出來,她如何能想到,從前在人前光鮮亮麗,驕傲得意的落葵會成這般模樣,衣服像是在煤灰裡揣了一番一般。
還是醅碧首先反應過來,上前去扶住依靠在門邊的落葵,絳朱隨即也上前去幫襯,的確,以落葵現在虛弱的樣子,跟那丟了線的破風箏一樣,隨時都能軟乎乎落下去。
顧硯齡將書卷放在一邊,便瞧著落葵被攙扶著過來,正要行禮,卻是被顧硯齡淡淡的語氣打斷了。
“扶她坐著吧。”
醅碧點了點頭,正要搬杌子來,誰知落葵卻是拂開她們的手,“撲騰”一聲跪了下去。
醅碧微微一愣,絳朱卻是以為落葵還不知好歹,正有些氣色,卻從燈下看到淚水劃過落葵的側臉。
落葵微微彎腰,以額抵地,給顧硯齡磕了一個頭,這才緩緩起身,語中哽咽道:“姑娘,落葵錯了。”
這下又輪著絳朱愣神了,一向口齒伶俐,性子高傲的落葵何時這般認錯過?
顧硯齡盤腿坐在窗下,對上了落葵盈著淚水的眸子,只見她微微側頭看了眼立在一旁的醅碧和絳朱,隨即哭的更為厲害,語氣中多了幾分自責與悔悟。
“是落葵從前容不得人,總想與醅碧她們爭個高低,說話沒有顧忌,姑娘屢次提醒,落葵卻未聽進去,今日還闖了大禍,連累了姑娘,奴婢”
話語被哽咽聲堵了下去,醅碧她們卻見落葵已是哭的全身都不自主地在顫抖,今日足足被打了那麼多耳光,傷了臉,又在那跪了許久,的確是不好過。
醅碧心中不由軟了幾分,絳朱雖從前不喜落葵的做派,但到底不是落井下石的主,哪怕今日的確是落葵自己招惹的禍事。
“姑娘,求姑娘處罰奴婢,奴婢絕無半點怨言。”
落葵微微膝行上前幾分,伏在顧硯齡的腳踏邊,抬起頭來,那滿臉的淚水尤顯得悽楚可憐,耳畔卻是傳來落葵斷斷續續的話語。
“只是……只是希望姑娘能原諒落葵一次,給奴婢最後一次機會……”
看著落葵灰白的小臉上掛滿了淚痕,明明臉上疼痛的已死死咬住發白乾裂的下唇,可一雙略顯晦暗的眸子此刻卻定定地看著顧硯齡,此刻在燈下,醅碧和絳朱都能從中看出那份希冀和忐忑。
就像是落於洪水中的人,看著眼前一塊浮木一般,那便是她最後的希望和寄託。
醅碧終究是有些不忍,正要開口,卻是聽到自家姑娘淡然的話語。
“起來吧。”
話語雖是一如既往的淡然,但卻能明顯從中聽出幾分柔和,醅碧忙上前去扶落葵,哪知卻拉不起來。
醅碧微微一頓,就聽見顧硯齡道:“既是犯了錯,這月的俸祿便減了。”
這句話一落下,落葵原本悽楚而忐忑的側臉瞬間漾出希望的笑意,淚水不由再次滾了下來,落葵彎腰,再一次深深給顧硯齡磕了個頭,這才任由醅碧和絳朱將自己扶起身來。
剛顫顫巍巍站起來,落葵又就著絳朱的力,斂衽給醅碧下禮,隨即又強撐著轉身,給絳朱也下了個禮。
顧硯齡淡然看著這一幕,微微覆下眼眸,語中輕柔而緩慢了不少。
“醅碧,絳朱,將落葵扶回屋子,上個藥,待傷好了,再來前面伺候。”
醅碧和絳朱忙應了聲,這才扶著行動艱難的落葵緩緩朝外走。
“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