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場終於安靜下來了。
陸承業很蒼涼的聲音響了:“紅太陽集團公司的全體員工們:受責任和義務的驅使,我想借這個機會給你們講幾句心裡話。這種講話的機會,對我可能是絕無僅有了。我是烈士的兒子,一個有40年黨齡的老黨員,一個有43年工齡的老紅太陽人。這三種身份,使我一句大話、套話也不能對你們講了。紅太陽已經山窮水盡,這是我們每一個人都必須正視的現實。它的輝煌歷史,今天我一句也不想講了。成也陸承業,敗也陸承業。我為什麼要搞個破產方案呢?紅太陽已經連續虧損四年了,已經資不抵債了,銀行不再給它一分錢貸款,全員推銷也徹底失敗了,被人兼併的路也走不通。作為它的法人代表,黨委書記,我搞這個方案的惟一目的,只是想保護紅太陽現在的國有資產不再從我們手裡流失、消失。因為我考慮不周,處理問題簡單粗暴,引出了這個在全國都造成惡劣影響的重大政治事件。我上愧對黨的期望,下愧對你們的信任。已經有很久了,我常在想這個問題:資本家資不抵債後,可以拿命抵上,身為共產黨人的企業家,因為自己決策的失誤把企業搞垮了,拿什麼抵上?紅太陽發生虧損後,我發過誓:生為紅太陽的人,死為紅太陽的鬼,無論出現什麼情況,決不異地做官。現在,到了該實現這個誓言的時候了……”
梅豐用手捂住嘴,瘋也似地跑了出去。史天雄和陸承偉也跟著跑了出去。廠區路邊的高音喇叭下,佇足傾聽的人們在議論著。
“陸總這話是什麼意思?”
“越聽越不對呀!”
“好像是臨終遺言。”
“有點像。”
“不可能。反正虧了賺了都是國家的,他沒有到別的地方做官,已經夠可以了。”
“陸總性情剛烈,恐怕真的要……”
這時,陸承業已經把所有辦公用品整理好了。他把一串鑰匙掏出來放在桌上,拿起桌上的小國旗和小黨旗,深情地看一眼。然後,他掏出鋼筆,拿出信箋寫道:“我沒有帶領紅太陽人守好這塊陣地,愧對黨、愧對人民。存摺上的11000元,是我的全部積蓄。這點錢,不留給陸明,不做黨費上繳。用它還一些紅太陽欠銀行的貸款吧。”閉著眼睛想了片刻,他從容地從口袋裡掏出一隻小瓶子,開啟瓶蓋,把半瓶紅色的液體喝了下去。突然,他又拿起筆在紙上繼續寫道:“請把我的骨灰撒在紅太陽的廠區……”寫到這裡,他俯在辦公桌上,再也不動了。
史天雄踢開反鎖的房門,看見陸承業,眼淚無聲地滾落下來。他撲過去,懊悔地哭喊一聲:“二哥,我不該拒絕你呀。是我把你逼死了——”
梅豐抱著陸承業的頭,抖著手,撫摸著,哭喊道:“老陸,老陸,你真傻……”突然驚叫起來:“醫生,醫生,還是熱的,快救救他,快救他——”
穿白大褂的男醫生衝進人群,翻翻陸承業的眼皮,拿起空玻璃瓶對著窗戶看看,搖搖頭吐出三個字:“氰化鉀!”
陸明擠進來,跪在地上,抱住陸承業的雙腿哭喊道:“爸爸——爸爸,是我把你逼死了,是我把你逼死了……”
蘇園不想在錦江飯店總統套房裡聽陸震天和陳東陽、陸承志談政治,談經濟,抽空去皇冠大酒店看梅紅雨。看到梅紅雨又年輕,又漂亮,蘇園很高興,馬上建議梅紅雨和陸承偉明年“五一”結婚。梅紅雨說婚事都聽陸承偉的,什麼時候結婚她都沒有意見。陸小藝去和蔡愛國見面了,蘇園怕陸承志照顧不了陸震天,把一套白金首飾送給梅紅雨,急匆匆回到錦江飯店。
陸震天坐在輪椅上,還在講著:“……縱觀中外歷史,掘墓人都是自己培養的。我們必須重視這些問題。老百姓還有普遍的依賴思想。這種現狀必須改變。政府不可能把什麼都包下來。我們必須承認,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