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老四海問:“北京有好幾萬輛計程車,為什麼要開黑車呢?”
司機怒道:“您是不知道,開夏利一個月的份兒錢就是4300塊,再加上油錢、保險、維修,那得多少錢啊?他奶奶的,現在一輛夏利才三萬多塊,您說,出租公司得賺多少錢?暴利呀!我以前就是開正規出租的,一天跑十二個鐘頭,一個月跑全活兒,一天不歇,也就掙兩千多塊錢。您知道孩子上學就得花多少嗎?都他媽黑了心了,不開黑車行嗎?”
“你們可以向管理局反映啊。”老四海道。
司機冷笑道:“管理局是誰的買賣?他們是出租公司的買賣。誰給他們交管理費呀,出租公司!所以他們是穿一條褲子的交情,哥倆娶一個媳婦都不見外。我們就是芝麻,他們要合著夥從我們身上榨出香油來。您想想,油椎能幫著芝麻說話嗎?”
老四海有點兒失望了,北京的金山上總不會都是瓦塊吧?看這形勢,菜仁是不大可能發家致富的。
此時黑車已經繞過天壇東門了,司機說:“再拐個彎就到天壇北門了,您的具體位置在哪兒?”
老四海說:“金魚池。”
司機點頭道:“知道了,就是那片經濟適用房吧,前兩年剛蓋好的,看著可氣派啦。”
老四海沒說話,他在記憶中搜尋著菜仁的模樣。已經好幾年沒見了,自己還能認出他來嗎?他還能認出自己來嗎?
黑車在一片淡藍色的樓群前停下了,老四海觀察了一下四周的環境,樓群嶄新,大樓之間全是草坪,很多樓的頂層都是帶著閣樓的,看樣子這片住宅區還算不錯。他撥通了菜仁家的電話,接電話的是個女的,一聽他是老四海,立刻熱情地說:“菜仁不在家,我接你吧。”
老四海在樓群外等候,不一會兒就看見有個圍著條圍裙的女人,老遠地跑了過來。老四海忽然感傷起來,他已經很多年沒見過圍圍裙的女人。在他的印象中,女人都是花枝招展的小姐。
聖經裡說:日光之下,並無新事。
老四海清楚,任何女人都是舊派女人,任何男子都是半衰老頭,人間的事永遠是迴圈往復,無始無終的。至於善惡正邪的概念,也僅僅是弱者的救命稻草。
就拿女人來說吧,按門類劃分無非是蕩婦、小妖精、妓女、老太太和主婦。蕩婦是結了婚而不安分的,小妖精是沒結婚就不安分了,妓女是無論已婚、未婚都不會安分,是天生的一群。老太太嗎,早年或許安分或許不安分,反正現在是想不安分也不成了,只有主婦是安分的,但她們又失去了做女人的快樂。這種劃分從來都是有效的,三千年前,三千年後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差別。但終歸來說,女人必將走向舊派,無論是哪一種。
第十章 一山二賊(2)
老四海這些年來,前三類的女人接觸得太多了,所以忽略了主婦和老太太的存在。今天看到方惠這個典型的主婦,多少有點兒無法適應了。
方惠熱情地將老四海領到家中,將他按在一張最舒適的椅子裡,然後便手忙腳亂地準備拖鞋,遞毛巾,沏茶倒水,問寒問暖。老四海只得傻乎乎地叫嚷著:“您別忙啦,您別忙啦。”
方惠道:“菜仁都說了你好幾年了,這回終於到北京了,菜仁啊是天天唸叨你。”
老四海笑道:“是誇他自己勇敢吧?”
方惠也笑了:“他這人啊,老想著救別人,什麼時候能把自己救了就好啦。”
老四海心思一轉,立刻就明白了,估計菜仁是混得不怎麼樣。此時他開動眼珠,目光如兩隻生了腳的蟲子,拐彎抹角地爬遍了房間的每個角落。這是個嶄新的兩居室住宅,房間不大卻是南北通透的,客廳也在朝陽的方向。現在是中午時分,老四海正舒舒坦坦地沐浴在陽光下的沙發裡,幾秒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