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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信人在等候迴音,’她略微沉默了一會兒後對我說。
“我草草寫了一封回信,表示謝意,把它交給波利娜,然後,我穿上衣服。正當裝束完畢,對自己相當滿意的時候,忽然想到如下的問題,身上不禁冷了半截:
“'馥多拉到底是坐車子來,還是走路來?天將會下雨,還是仍然晴朗?……’但是,我心想,不管她是坐車來還是步行來,難道有誰能猜透一個女人的怪誕思想嗎?她也許身上不帶一文錢,卻願意賞給一個薩瓦省小孩五個法郎,因為他的衣衫實在破爛。
“我身上一個銅子也沒有,要到晚上才能收到一筆款子。噢!在我們青年時代,象這類困境不知道有多少,一個詩人要使自己的才智獲得充分發展,就得付出高昂的代價,就得節衣縮食,辛勤工作!霎時間,無數劇烈的痛苦思想湧上心頭,就象萬箭穿心那樣。我從天窗仰望長空,看到天氣很不可靠。萬一天氣真要變壞,我當然可以僱一輛整天包用的馬車;但與此同時,我在快樂的時候豈不要時刻擔心晚上找不到斐諾?我自認沒有能耐在快樂的時刻來負擔這麼多恐懼。儘管我明知不會找到任何東西,我卻決心在我房間裡大加搜尋,尋找我幻想中的銀幣,我連褥子底下都翻到了,我搜遍一切,甚至破舊的長靴筒子都去搖一搖。我神經緊張,象發了瘋,我用兇暴的眼光瞪著所有被?倒了的傢俱。我懷著由於絕望而頹喪的心情,走到書桌跟前,第七次開啟怞屜,瞥見緊貼在側面板上,陰險地躲藏著一枚五法郎的銀幣,它潔淨而輝煌,美麗而高貴,象初現的明星般閃亮。當時我那種瘋狂的激動情形,你能夠了解嗎?我既不想追究它默不作聲地躲藏起來的原因,也不願斥責它如此狠心地躲藏起來的罪過,反而象對一位患難之交的朋友般吻它,向它大聲歡呼,以致發出迴響。我猛然回過身來,瞥見波利娜面色發青地站在那裡。
“'我以為,’她聲音激動地說,‘以為您出了什麼事了!那送信人……(她停住不說,象是喘不過氣來似的。)我母親已把小費給他了,’她又添上一句。
“隨後,她就跑開了,那幼稚和有點瘋狂的樣子,簡直莫名其妙。可憐的小姑娘!我祝願她和我一樣幸福。在這時候,我似乎感到心中充滿了人世間的一切歡樂,我真願意給不幸的人們退回他們應得的那部分歡樂,因為我相信他們失去的歡樂正是被我偷走了的。我們對災禍的預感常常是有道理的,伯爵夫人把她的馬車打發走了。那是一種心血來潮,是漂亮女人們的奇想,連她們自己也常常無法解釋,她要從林蔭大道上步行去植物園。
“‘可是,天快要下雨了,’我對她說。
“她卻喜歡跟我鬧彆扭。在我們步行穿過盧森堡公園時,出乎意外,天氣很晴朗。當我們走出公園門外,使我擔心的一團烏雲卻正卷得飛快,而且滴下了幾滴雨水,於是我們登上了一輛街車。當我們走過幾條馬路後,雨已停止,天空又晴朗了。到達博物館時,我打算把馬車打發走,馥多拉卻要我把車子留下。我只得暗暗叫苦!可是,一面跟她聊天,一面卻要抑制心中不可告人的爇狂,這一來,無疑會在我的臉上露出某種呆板的微笑;就這樣,我們邊談邊走,毫無目的地在植物園的林蔭小道上漫步,感到她的胳膊緊靠著我的胳膊,這一切都使我莫名其妙,只覺事情十分荒誕,簡直是在白晝做夢。然而,無論是在走路時,還是在停步時,她的動作,都既沒有溫柔,也沒有爇戀,儘管表面上有肉感。當我設法在某種意義上參與她的生活時,我在她身上碰到了一種內在的,隱秘的活力,我也不清楚這是種什麼離奇古怪的力量。一切沒有靈魂的女人,在她們的舉止上,都沒有一點柔和之處。因此,我們和她們的結合,既不是由於同樣的意志,也不是出於同樣的步伐。世上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