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最方便不過了,”年輕的醫生答道,“但是,為了吃飯,每天總得起來幾個小時呵。”
“幾個小時,”拉法埃爾打斷他的話說;“不,不!我願意最多不超過一個小時。”
“你到底有什麼打算?”畢安訓問道。
“睡覺,這還算是活著!”病人回答——“不能讓任何人進來,即使是波利娜…德…維什諾小姐也不例外!”在醫生開藥方的時候,瓦朗坦對若納塔說。
“喂!荷拉斯先生,有什麼辦法嗎?”老僕人把青年醫生一直送到大門外臺階上時問道。
“他還能活很久,或者今晚就死。對他來說,活著和死去的機會是相等的。這我完全沒把握。”醫生在回答他時,無意中做了個懷疑的手勢,“應該讓他開心。”
“讓他開心!先生,您不瞭解他。前些日子,他不哼一聲就殺了一個人!……什麼都不能使他高興。”
拉法埃爾有好幾天沉沒在人為的昏睡中。多虧鴉片的物質力量對人的津神所發揮的作用,使這個有很強的想象力的人,竟然降低到了懶惰動物的水平,它們呆在樹林裡,象一塊死木頭似的,連容易獲得的食物都不願移一步去獵取。拉法埃爾甚至把日光遮住,使光線再進不了他的家。晚上約莫八點鐘的時候,他從床上下來,連對自己的存在都沒有清醒的意識,他填飽肚子後,立即又去睡覺。他的時間是冰冷和幹縮的,只能在一個黑暗的背景上給他帶來些模糊的形象,一些痕跡,一些昏暗的光線。他把自己埋藏在極端的沉寂裡,使自己的動作和智慧處於否定的狀態。一天晚上,他醒來比平常要晚得多,發現他的晚餐還未送來。他就按鈴叫若納塔。
“你可以走啦,”他對他說,“我讓你發了財,你可以去享你的晚福了;可是,我再不願讓你來捉弄我的生命……怎麼樣!混蛋,我餓啦。我的晚餐在哪裡?你說!”
若納塔無意中露出一絲滿意的微笑,拿起一支蠟燭,燭光在府邸中黑暗的巨大房間裡閃動;他領著重新變成機器的主人到一個寬敞的走廊裡,並且突然把大廳的門開啟。拉法埃爾立即受到強烈的燈光的照射,目迷神眩,前所未有的豪華景象把他驚呆了。只見大廳裡所有的玻璃大吊燈,全都點上蠟燭,花房裡培植出的最名貴的花卉,很藝術地佈置在餐桌上,桌上擺的全是光彩奪目的銀餐具和金的、螺鈿的器皿,還有各種津細瓷器;一桌爇氣騰騰的豪華筵席,其中的珍饈美味香氣撲鼻,令人饞涎欲滴。
他看到自己的親友被請來赴宴,席間夾雜著裝飾華麗,妖豔迷人的婦女,她們袒胸露背,秀髮上插滿鮮花,眼睛裡閃閃發光,她們全都是不同型別的美女,透過肉感的打扮,分外逗人喜愛,其中一個穿件愛爾蘭式的束腰短上衣,顯得身段婀娜多姿,另一個穿一條安達盧西亞女人穿的繡花裙子,體態風流;這一個打扮成半裸體的女獵神狄安娜,那一個摹仿德…?瓦利埃小姐的打扮,純樸而多情。他們都同樣決心要大醉方休。所有賓客的眼睛裡都閃耀著喜悅、愛情和快樂的光芒。當拉法埃爾死人般的面孔出現在客廳的門口時,突然爆發出一陣歡呼聲,它象這個臨時佈置的盛宴發出的一片燦爛紅光那樣,迅速向他傳來。各種聲音,香氣和光線,以及這些迷人的美女,全都刺激了他的感官,引起了他的食慾。一陣悅耳的樂聲從鄰室傳來,不斷用柔和的聲浪掩蓋這種醉人的嘈雜聲音,從而完善了這個奇異的景象。
拉法埃爾覺得自己的手被一隻令人感到舒服的手握住,這是一隻女人的手,這女人就是阿姬莉娜,她正張開鮮嫩、潔白的雙臂要擁抱他。他明白這個景象不是象他在蒼白的夢境裡那種模糊怪誕的、飄忽不定的幻影,便發出一聲慘叫,突然把門關上,狠狠的給了他的老僕一個響耳光。
“你這惡棍,難道你發誓非把我弄死不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