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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部分

第十章

自從馮爺那次拎著點心匣子到錢家串門兒以後,馮爺跟錢顥成了忘年交,隔三差五地過來跟錢顥談書論畫。有的時候,錢顥買到一幅好畫兒,也會讓小湄把馮爺叫到家裡,倆人坐在一塊兒慢慢細品。

不過,在錢顥眼裡,馮爺畢竟是孩子,他不可能把自己的實底兒都告訴馮爺,何況通常搞收藏的人都留著心眼兒,一般人很難走進他們的內心世界。馮爺真正認識錢顥,或者說錢顥真正瞭解馮爺是在“文革”之後。

“文革”開始後,紅衛兵抄了錢顥的家。這會兒,馮爺才知道錢顥手裡收藏的書畫有那麼多。紅衛兵把這些名人字畫兒都當作“四舊”,當場撕了燒了不少,臨完還拉走一卡車。

抄錢顥家的那當兒,馮爺並不知道。他得著信兒,趕到錢家的時候,紅衛兵已把“戰利品”裝上了卡車。

因為紅衛兵燒字畫的時候,錢顥拼命阻攔。紅衛兵小將認為他這是對破“四舊”的挑釁,是跟“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叫板。您想這兩條罪狀在當時還得了嗎?這些紅衛兵小將把他推倒在地,掄著軍用皮帶沒頭沒臉地一通兒狠抽。當時正好是夏天,錢顥穿著一件白襯衫。他的襯衫都被打成了碎片,整個人成了血葫蘆。

馮爺見到他的時候,他正躺在地上捯氣兒呢。大江和他的兩個姐姐怕受株連,這會兒早就閃了,只有小湄站在老爺子身邊抹眼淚。

“哭有什麼用?救命要緊!”馮爺對小湄嚷道。他從衚衕口兒的煤鋪,現找了一輛平板三輪車,跟小湄一塊兒把老爺子抬上了車,馮爺前邊蹬著,小湄後邊推著,奔了醫院。

當時是“文革”紅衛兵抄家之風正猛的時候,被紅衛兵打傷的人,醫院不敢收治。馮爺蹬著平板車,跑了兩家醫院,都被拒之門外。

小湄想到了大姐小汶在一家大醫院當大夫,便讓馮爺蹬著板車奔了那家醫院,正好在醫院大門口看見了小汶。沒想到小汶一聽車上躺著的是她爸爸,扭臉走了。把馮爺氣得“陰陽眼”差點兒就要瞪出來。

看著錢顥在板車上已經奄奄一息,馮爺不敢遲疑,想了想,對小湄說:“走,到人民醫院吧!”倆人推著老爺子到了人民醫院。

進了急診室,馮爺活動了一個心眼兒指著錢顥,現編了個詞兒,對大夫說:“這是我爸爸,他是老工人,出了工傷。”大夫一聽是老工人,不敢怠慢了,趕緊組織人搶救。錢顥在醫院住了半個多月,這才保住了一條命。

這半個多月,馮爺和小湄怕錢顥所在單位的紅衛兵來拿人,不敢離開病房,黑白天輪流守著老爺子。大江和兩個姐姐愣沒過來看一眼。錢顥被抄家以後,他住的正房被紅衛兵貼了封條,錢顥出院以後,進不了家門,馮爺把老爺子拉到了馮家。

馮子卿見錢顥被紅衛兵打得遍體鱗傷,實在挺可憐,把他藏在馮家住了幾個月。抄家的風聲過去之後,老爺子才回到自己家。錢顥大難不死,多虧了馮爺。什麼叫患難見真情呀!錢顥正是透過這次磨難,認識了馮爺的為人。

不過,真正讓錢顥感動的是後來的一件事。

“文革”後期,全國掀起了“紅海洋”運動。什麼叫“紅海洋”呢?就是把偉大領袖毛澤東捧成了“神”,全國各地開始製作毛主席像章。最初的毛主席像章有兩分錢鋼鏰兒那麼大,後來相互比著來,越做越大了,大的有洗臉盆大小,而且五花八門。有頭像有整身的,有整身像帶革命聖地韶山、延安的,有毛澤東和列寧的,有馬、恩、列、斯、毛五個偉人頭並列的等等。造型上有圓的、有方的、有五角星的、有船形的等等。材質上,有瓷的、有鋁的、有銅的、有塑膠的等等。總之,當時的人幾乎把所有的智慧和工藝都花在了做毛主席像章上。

當時北京人把毛主席像章叫紀念章。北京人好玩兒,“紅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