燒肉。我們買了一個煤油爐,就在她的房間裡燒肉吃。很快,她的天花板就被燻黑了,還有牆角和蚊帳。
“就這樣,我的停課期滿了。我又開始上課了。在我受處分的期間,那些搗蛋的孩子又放肆起來。沒有人能彈壓他們。他們又開始拿毛竹棍棍捅茅坑裡的屁股。經常捅得茅坑裡鬼哭狼嚎。那時候,我在接受處分。我懶得管他們。現在我又復課了,我肩膀上重新有了教師的責任了。於是在我們學校的後山坡上,就又不斷上演著精彩的喜劇:我拿著竹竿,滿山追打著那些小惡棍們。我追上去,把他們掀翻在地,揮動竹竿抽打他們。竹竿在空氣裡刷刷地響。我的同事們說,他們在辦公室裡都聽得清清楚楚。他們說我完全像一個暴徒。但是他們肯定地說,這個秩序混亂的學校一定需要個把像我這樣的暴徒。
“我現在還能清晰地記起,我是如何樣來追趕他們的。我奔跑,樹叢和竹叢像綠色的風一樣從我耳旁猛烈地吹過。我跑得真快。我的腿很長。我把手中的竹竿舞得呼呼的響。我叫著,他們也叫著。學校的後山坡上都是這叫聲子彈樣地射來射去。我記得那些小惡棍們的臉,漲得通紅,眼睛裡閃動著懼怕的光芒。他們絆倒在地上,手護住腦袋,尖叫著‘我再不敢了再不敢了’!我用力地抽打。把他們打得翻來滾去。他們的衣裳上沾滿了落葉和泥土。他們尖叫著說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但是我曉得,只要我不管事,他們第二天就會照樣地敢,照樣地胡作非為。他們都是些小衙內。他們什麼都不怕,除了我的竹竿和憤怒。”
他停頓下來,喝了一口啤酒。咂咂嘴,又開始講起來:“一方面,我突然擁有了一個女人,我在她身上獲得了絕對的肉體的快樂;另一方面,我仍然過著暴怒的生活。什麼事都讓我壓抑、生氣、憤慨。我既快活、又充滿忍耐地過著每一天。這段時期,我寫了我一生中最多的詩篇。我寫得最好的詩歌都是這一時期完成的。這是我的黃金時期。靈感和語言朝我湧來,常常是詩被催成墨未濃。我好像只要完成匆匆忙忙的記錄就可以了。我的寫作如有神助。我根本無須絞盡腦汁,一切都向我的筆端奔湧而來。那時候,我感覺我是寫詩的天才。我傲視群雄,我自認為五百年才能出一個我這樣的詩人。我進入到詩歌寫作,就忘記了一切。一個人一生中總有個短暫的時期是忘我的。這段時期他只被上帝支配,他的手和他的心。
“但是我的好日子也和停課一樣,很快就要過去。我在冥冥之中也有這個直覺。所以我們加緊時間做愛。我相信她並沒有這樣的預感。她陶醉不已。她以為她找到了一生的歸宿。她的生活朝著一個方向一瀉而去。我們做愛。性的快樂大於生活本身,性的快樂遮蔽了其他一切。我們翻江倒海,體味著青春最初的也是最後的狂歡。她的眼瞳裡閃出了電光。她喜悅得流出了熱淚。她跟我說我們要一輩子都是這樣。一輩子。我聽了心裡一驚。這是我沒有心理準備的。除了詩歌,沒有什麼事情我是拿一輩子去丈量、去思考的。
“我怕她再一次地咬我。她的頭朝我肩上靠攏時我就心驚膽戰。那一次她咬得太深了,留下了永遠的牙痕。我現在都可以拿給你看,老兄,但是你最好莫看。這不是值得我炫耀的徽章。但它留在我肩上,只是證明我的不計後果的孟浪。
“我上過大學,她念過師專,但我們都是無知的。我們沒有采取任何措施。每一次完事之後她都問我,不會有事吧?我說:不會的。我這樣說的時候其實心裡發虛。我們都在暗暗地祈求菩薩保佑。但願我們不會遇到倒黴的事。在那樣的年頭,那樣的地方,如果出了事,我們真是要倒大黴了。我們隱隱約約地知道有個什麼安全期。但我們管他孃的。我們沉浸在肉體的交歡中。有時候,我腦子裡會有一道黑色的閃電。不祥之感會在一瞬之間將我的快樂淹沒。我內心裡知道,有那麼一天,那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