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好多寶貝孩兒給你做伴呢,你高不高興?”
淳兒一跺腳,笑罵道:“姐姐不害羞,拿我當笑話呢。”說著一挑簾子便跑了。
我以為她跑得沒影兒了,不想她又探了半個頭進來,臉漲得通紅,遲疑了半天才很小聲地問:“我生七八個小孩兒陪姐姐的孩兒躲貓貓,夠麼?”
我再也忍不住笑,一下子失手把盛著蜂蜜水的碗合在了自己裙子上,一身一地的淋漓,槿汐素來端方,也含著笑上來替我換衣裙,小允子笑得蹲在了地上,流朱揉著肚子,其他人都轉了身捂著嘴笑。我強忍笑著道:“夠了夠了,再多咱們也管不了了。”
淳兒見我們如此情態,知道自己說的話不對,不由臉上更紅,一撒手又跑了。
晌午日頭晴暖,遂斜倚在西暖閣窗前的榻上看書打發辰光,身上蓋著一襲湖綠色華絲葛薄被,身下臥著寸許厚的虎斑軟毯洋洋生暖,湖水色秋羅銷金帳子被銀鉤勾著,榻上堆了三四個月白緞子繡合歡花的鵝絨枕頭,綿軟舒服。看了半歇書半眯著眼睛就在床上睡了,一覺睡得香甜,醒來已是近晚時分,隱約聽得外頭小連子和人說話的聲音,像是溫實初的聲音。此時閣中並無一人,窗戶半掩半開,帶了花香的晚風自窗外廊下徐徐朗朗吹來,吹得帳子隱隱波動如水面波瀾,銷金花紋綿聯如閃爍的日光。我懶得起來,依然斜臥在榻上,只是轉身向窗而眠,聽著外頭的說話。
只聽得小允子道:“怠慢大人了,我家娘娘正在午睡,尚未醒來呢。不知大人有什麼事?”
溫實初道:“不妨事,我且在廊下候著就是。本是聽聞娘娘有喜,特意過來請安的。”
小允子道:“那有勞大人在這裡等候,奴才先告退了”。
窗外有片刻的安靜,本來有昏黃天光照耀窗下,忽然聽見有輕微的腳步聲靠近,只覺得窗前一暗,我微微睜開雙眸,見溫實初的身影掩映窗前,隔著兩重窗紗和紗帳無限傾神注目於我,默默無言。
如鴉翅的睫毛覆蓋之下,恍惚我還是睡著,他也以為我猶在沉睡之中。須臾,他的手無聲伸上窗紗,他並未靠近,也未掀起窗紗窺視我睡中容顏,只是依舊默默站立凝望於我,目光眷戀——其實隔著銷金的帳子,他並不能清楚看見我。
我略覺尷尬,又不便起身開口呵斥,總要留下日後相見相處的餘地。他待我,其實也是很好。入宮年餘來,若無他的悉心照拂,恐怕我的日子也沒有這樣愜意。
只是我不願意於“情”字上欠人良多,他對我投以木瓜的情意我卻不能、也不願報之以瓊瑤。自然要設法以功名利祿報之,也算不枉費他對我的效力。
只是,他也應該明白,宮闈榴花如火雖然照耀了我的雙眸也點燃了他的眼睛,但紅牆內外,雲泥有別,他再如何牽念,終究也是痴心妄想了。何況我的心意是如何他在我入宮前就十分清楚了。冷人心肺的話實在無須我再說第二遍。
於是重新翻身轉換睡姿,背對著他,裝作無意將枕邊用作安枕的一柄紫玉如意揮手撞落地下。“哐啷”一聲玉石碎裂的聲音,他似乎是一驚,忙遠遠退下。聽得槿汐匆忙進入暖閣的聲音,見我無礙安睡,於是收拾了地上碎玉出去。
許久,聽得外頭再無動靜,遂揚聲道:“是誰?”
進來卻是浣碧回話,扶著我起身,在身後塞了兩個鵝絨枕頭,道:“小姐醒了。才剛溫實初大人來過了。”
我假裝詫異道:“怎麼不請進來?”
浣碧陪笑道:“原要進來給小姐請安的,可是以為小姐還睡著,存菊堂那邊又有人過來傳話,說請平安脈的時候到了,請溫大人過去呢。”
我道:“這也是。皇上指了溫太醫給沈容華醫治,他是擔著責任的,不能輕易走開。”我又問:“他來有什麼事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