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古狐舉為,心下愈發詫異稱讚:“怪哉,怪哉,那時他唱詞悠婉,殿中各處盤繞起伏,倒似十分女子,更無半分男氣。古公子倘若昔日投為女兒胎,只怕三界神佛魔怪、芸芸眾生,皆會因她絕代風華而神魂顛倒也。”李念狐聽得其中一句“故人舊魂,騎鶴西去,哪裡還看得檻內人,紅髮白髮,朱顏沉浮”,牽動女兒心腸,陣陣心酸,眼淚珠子滾滾流下。
古狐驀然回頭問道:“金老闆,你在風鈴庵負責其堂室修繕裝潢之時,可進得過寶源堂?”金算盤愕然一怔,想了想,道:“進去過,公子倒有何囑咐啊?”古狐沉吟片刻,手撫石碑,淡淡道:“聽聞寶源堂用處,乃是佛家專事超度百劫不得復身之業魂怨魄,自然,那些魂魄其實多擔冤責,不過受那權勢強貴*。”金算盤道:“寶源堂是風鈴庵重地,昔日若非其中日久破舊,需要好好修繕一番,我也是進不去的。只是說道稀奇,倒也未必,佈置和尋常佛堂無甚二致,然迥異之處,便是於樑上雙角各掛了一串檀香念珠,每一串不多不少,正好一百零八顆,每一顆上面鐫刻不同梵文,皆為《般若波羅密多心經》要旨。”古狐追問道:“地上圖案,可有什麼異常麼?”金算盤道:“啊,還畫了一副羅漢降魔圖,不多不少,總共十八尊羅漢神仙,旁近不遠,尚有一尊諦聽菩薩。”古狐點點頭,倒似問那雪霸王:“簾珠共有幾顆?”雪霸王歪著腦袋,低聲咆咽。古狐哦道:“二百零七顆麼?卻差了九顆。”轉手從袖中摸出一小串佛祖,不多不少,恰是九顆,又囑咐雪虎速去將中央洞門的簾珠取來,彼此大小竟也妥帖。李念狐低聲道:“我穿串佛祖吧。”用了一根線,將線頭就著珠孔順入,動作嫻熟巧妙。古狐幻出一根狼毫大筆,也不答話,挼起袖衽,就著廳中地面畫了起來。金算盤恍然大悟,忖道:“原來他想在這裡佈置成寶源堂的模樣,顯是欲超度誰了,難不成就是石碑上鐫刻姓名之人?”又想他連水墨技藝尚且精通,在此地面揣摩十八羅漢並諦聽菩薩降魔之畫,其實何足道哉?
未幾工夫,李念狐已然將兩串佛祖穿好,整整齊齊平鋪於地面。古狐作畫,一氣呵成,十八羅漢形態各異、神情不同,或是打著哈欠,或是彎眼斜吊,或是手拈翹蘭,或是盤膝垂目,也有一本正經的,也有衣裳不整袒胸露腩的,果真奕奕若生。畫中諦聽菩薩坐在一旁,自有一番莊嚴寶像,雙足按地,便洞悉三界玄妙、宇宙玄機。唯獨被降伏的魔怪面目不甚清晰,雖被諸羅漢法器*,然依舊弓背繃腰,力透脊樑,似猶然不服氣,掙扎欲爬起再鬥。金算盤不覺拍掌稱讚。古狐面色冷冷,全無回應,將那兩串佛祖仔細看了看,頷首道:“你自幼出家,此確為你的拿手活計。”又不知搬弄什麼法術,長袖拂過,本已殘破不堪的長桌瞬間復原,便是那缺角的盤子,亦歸新如初。將兩串佛祖分左右掛好,佈置齊整了。金算盤暗暗嘀咕:“風鈴庵寶源堂的佛祖,可是刻有梵文的。”心念如是,即欲提醒古狐,但轉忖之間,倒覺得自己要是插話,未免畫蛇添足、多此一舉了,他想古狐何等聰慧冰雪的人物,哪裡會疏漏這些細節?於是閉口不言。果見古狐雙手捧著干將之匕,喃喃道:“我將《般若蜜多心經》要旨唸誦一遍,你都記好了,然後給我刻在佛珠之上,決不可懈怠馬虎。”嘴唇翕合,唸唸有詞,那干將之匕瞬間光芒大盛,似真有天地靈性一般,將字字句句熟諳強記。待古狐唸完,聽他一聲呵斥,干將之匕立時脫離其手掌,懸於半空之中,發出嗡嗡爭鳴之聲,音色雖脆亦綿,*精神,驀地倏忽朝左近佛珠疾撲,往來穿插飛舞。但見眼前光色璀璨,好象百十條銀龍衝出千尋雪浪,盈盈晶景,只教人目眩迷離。須臾,那匕首收住行勢,輕飄飄落在古狐手中,再無聲息。古狐頷首道:“你立下一樁功勞,甚好,甚好。”將匕首納入袖中,問道:“金老闆,如今我這寶源堂,可比那風鈴山上的寶源堂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