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手扯定鍾月敏袖衽,疾步往後便腿,喝道:“金老闆,離屍體愈遠愈好。”金算盤鼓起氣力,就這地面翻滾。一瞬間工夫,皮重屍骸膨脹起來,好象大球一般,更加猙獰恐怖,漲至極限,轟然炸開,無數腥臭汙水朝四面八方撲濺,教人聞之頓覺窒滯難受。曹甲重又從簍中抽出一根竹鉗,將那黑龜鉗住,笑道:“你去哪裡?既然離開了你主人,便不用回去了,索性做件好事。”牛奔二會意,將手中鬼物朝上扔去,曹甲重亦覷準方向丟擲黑龜,兩下相撞,立時發出一聲巨響,旋即形銷骨化,灰飛湮滅,竟不留下絲毫痕跡。所以地上之汙水皮肉,都潛入地下,留下淡淡流痕,廟外有風吹過,良久臭味適散。曹甲重拍掌笑道:“非如此,不能除盡邪鬼蠱。”穆雙飛驚道:“原來這就是邪鬼蠱法術?我也聽說過,然今日方才初見。”曹甲重道:“今日傷了那妖怪一魂,它必大疼痛,少不得還要乘夜再入富貴小鎮為惡,以補償損失的魂魄。”牛奔二笑道:“也虧了先生厲害!此事處理完畢,小的不敢耽擱,就此告辭追趕我家真人繳令。”朝眾人躬身作揖,摸出符籙頂在頭頂,飛快就向廟外走去,甩開泥土,縱身跳入草叢荊棘之中,腳步漸漸不聞。
第四十六回 風鈴響動(下)
第四十六回 風鈴響動(下)
夜近黃昏,殘陽未盡,昔日繁華小鎮此刻卻變得冷冷清清,便是龍鳳樓亦然門可羅雀,少有客人登門住宿。本有許多尋刺激求熱鬧之人慾窺覷妖怪景象,可是鎮中接連出事,奪命殞亡,他們也變得惶恐不安,紛紛打點行裝離開,恨不得離遁愈遠愈好。鎮中屋舍十分整齊,家家戶戶門窗緊閉,有的掛著符紙,有的張貼門神,本該點燈的時刻,皆是藏納燈火,想必是怕引得妖怪注意,就是門外斜掛的幾盞燈籠也頹然萎靡,乾巴巴的紙圍勉強撐起褶皺,渾無精神。鎮外路口處,槐下榆旁,星星點點還存有一些早被荒棄之殘垣斷壁,大多朽窗歪垂、破瓦銜簷,樑柱周身內外俱蟲穴。牆角暗隅,密佈著雜草,葉尖發黃,遮蔽處,斷斷續續傳出蛩聲蟲鳴。一陣風貼著地面起伏吹過,拉動得葉子嘩啦啦作響,紛紛飄落。九華忍不住打個噴嚏,慌忙將外衣拉攏,唯恐冷風貫透他那大紅肚兜,鬧個拉肚子什麼的。金算盤激靈靈打個寒噤,胸下忐忑不安。那風過去,草葉又止,靜悄悄的,反變得越加沉悶。
鍾月敏見金算盤猥瑣模樣,心下厭惡,喝道:“先前不教你跟來,你偏偏跟來,現在莫不成又後悔了?”金算盤訕訕一笑,道:“人多力量大,我和你們在一起,更加安全,且說了,那廟中有些古怪,我縱然膽大包天,也不敢一個人躲在廟中獨處。”便將樑上有氣態氤氳之事說出,然後信誓旦旦道:“我決計不是唬誆你們。”曹甲重笑道:“其實無礙,那樑上的氤氳,乃是邪鬼蠱從地下竄出的一些虛無形象而已。邪鬼蠱既毀,其虛影自然不復存在。”鍾月敏便問起這邪鬼蠱之法,穆雙飛道:“我一知半解的,曉悉不全,還是讓郎中告訴你吧。”曹甲重也不推諉,笑道:“所謂邪鬼蠱,便是妖怪將自己魂魄分出一小部分,分別貫入某件極陰物皿和行屍走肉之間。使用之時,那物皿務必邁入地下,續壯陰氣,再產生邪息悄悄瀰漫周圍,而行屍走肉便化為活人,在附近行走,專門用種種手段引來獵物,將之誆入邪氣圈中,莫不昏迷暈厥。行屍走肉和物皿之間狼狽為奸,合行蠱害,可是也有弱點,就是最怕彼此碰撞,一撞即殆,適才你們也見識過了。江湖之中,也有蠱物,尤以湘西一帶最為神奇,不過因為行蠱之人和蠱物之間干係頗重,有的甚至生死相連,是以懂得蠱法之人,能不用之,儘量少用。”鍾月敏恍然大悟,說道:“那殭屍妖怪便是蠱主,物皿和行屍走肉既然被滅,它分出的魂魄必然化為灰燼,所以就要再害人補償自身虧損,是不是?”曹甲重點頭道:“姑娘聰慧,我也不用贅言長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