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眼,卻被夕陽暈成一個個金黃的圈兒,漸漸散開,終於越來越淡,如同無法實現的允諾,終有煙消雲散的一天。
那滿目的霞光漸甚,逐日而走,終浸染出遍天的煙紫燻紅。
靴子底輕輕摩擦地面,踢起一片塵土飛揚,路的盡頭是不盡的寂寥,就好像日落前彷徨的小美人魚,為一個早已有答案的決定掙扎。
我嘆氣,相處的時間這樣短,一個轉身就走回到原地。
“送我進去好不好?”拖著多鐸的手,踏上斑駁臺階,“離宮門下鑰還有一會兒……”
“可是……”
我一伸手,摸蜇他的辮梢,糙出幾縷髮絲來,便攥在掌心,笑一笑道,“今個兒誰替你結的辮子,亂成這樣?我再給你重新梳梳吧。”
犀角梳子薄涼通透,捏在手心卻潮熱得很,一路篦過了他順長的發,忽聽他在下頭輕聲笑道,“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髮齊眉,三梳梳到兒孫滿地,四梳梳到四條銀筍盡標齊……我說得可有錯?”這本是新人婚前上頭時好命婆邊梳邊唱的吉利話兒,盼得是百年好合。
此時聽他驟然提起,心中還是有些酸楚,手按在他肩上止不住發顫,道了聲“貧嘴”,只覺眼眶中一熱,再看卻是圓滾滾兩滴淚落下來,滲入他髮間,轉瞬即不見。
“雅兒?”他大概是覺察了異樣,轉頭欲問,卻被我捏了耳朵緊緊按住,“安生坐著別亂動,等會兒又得惱我梳的還不如你近身伺候的哈哈珠子”,我佯怒,他便不再動。
於是趕緊抹掉眼淚,編好了辮子,要結穗子時,才見他還是與初見時一樣,在辮穗上吊兩粒小玉石,便也照樣替他拴了上去。
“怎麼,我又說什麼惹了你?”多鐸回手撈過辮梢,看得卻是我的臉色,手一攬,拉我坐到他懷裡,低頭抵著我的面頰喃喃,“雅兒,我再也不會那樣,再也不會……不會讓你受委屈,不會不辭而別,一輩子都不會負你……”
“多鐸……”抬頭輕吻在他唇上,堵住他下文,怕自己再聽一個“不會”,便再也忍不住眼底翻滾的淚水。他眼中的不解慢慢化為寵溺的溫柔,唇上的暖意叫人如此眷戀,我閉了閉眼,狠心推開他圈緊的手臂,在他掌心輕輕寫了個“您”字,垂眼道,“時候不早了,你走吧。”
他猶自迷惑不解,看著掌心問,“雅兒,這是什麼意思?”
“不明白不打緊,只要你一直都記得就行了……還有,明兒別來晚了。”
唇角還留有最後的溫度,我努力對著他的背影微笑……哪,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髮齊眉對吧?你可知道還有一句歌詞這樣說過,“情人節不要說穿,只敢撫你發端,這種姿態可會令你更心酸。”
半夜醒來,卻是因為胃痛得厲害,大概甜食吃得多了,看,強求的總是沒有好結果。像最常做的那樣,我拿枕頭頂在小腹,裹著被子蜷在床上,睜大眼睛等待一波疼痛過去之後,片刻的安寧,忽然有種悽哀的黯然。
我就是這樣奇怪,多鐸在眼前的每一分鐘都想撲到他懷裡哭泣,見不到時既非想念得天昏地暗,亦連眼淚都自動省略了,唯有胸口揮之不去的悶痛比較真實,現在呢,也被胃裡的翻江倒海超越了。床上東西不多,爬起來看書是沒什麼希望,我動一動,摸到床頭的匣子,便順手拖到面前,半倚著床欄一樣樣翻出來細看。
那玉佩我本常帶在身邊,給了扳指那天便擱到盒子裡;青田印我一直很喜歡,蓋得最多的還是給他的信上,硃砂紅都染遍了印端;帶著這副綠琉璃的耳墜,第一次被他摟著睡了一晚,他身上那樣暖,叫我永遠也忘不掉;還有……這裡頭的東西哪一樣不是價比黃金,又有哪一樣能用這樣俗氣的黃金來衡量?
要不,就算盒子底最後這根斷成兩截的銀鏈好了,我輕笑,指尖摸到那精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