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
李明月通透非常,這些道理不是不懂,只是不能出自她自己之口。
李白閃神,微愣。
如此簡單不算委婉的寓意,他怎能不知。
空有經邦濟世之志,卻無經世濟民之能。
大唐的官場,的確無一人似他這般放浪形骸,隨心所欲。
為翰林供奉,酒意上頭,都天子呼來不上船,口無遮攔,揮墨無度。
謹言慎行,乃為官之要。
滅絕灑脫天性,拋卻美酒美景,中規中矩地換一個官位,真的是他想要的嗎?
“道長,求仕十餘年,潦草收場,如何甘心?”
他生性豁達,瀟灑淡然,鮮少有執念之事。
苦苦幹謁十餘年,營造名聲,為上位者所知,如今若是回頭,這十餘年彷彿大夢一場。
“小友魔障了。”
“何為潦草收場?何為功成名就?”
“小友如今詩名遍天下,追隨者眾多,難道不算收穫嗎?”
“隨心而為,才應是小友的作風。”
有些人,可以是出口成章始終站在巔峰的天才詩人,可以是仗劍去國的俠客,卻不會是一個合格的官員。
“方才所說,皆是老道的肺腑之言。”
“言盡於此。”
“小友切莫因虛妄的魔障,反誤了自己,誤了身邊人。”
“否則,驀然回首,前塵往事,除卻詩酒,再無他物。”
司馬承禎的眼神睿智清明,平和神秘。
這個幾乎要走到人生盡頭的老者,這個道家一門的宗師,似乎真的能看破紅塵俗世,一語道破因由。
劇情中的李白,生命將亡之際,何其悽苦。
反誤了自己?
誤了身邊人?
不,他不會。
李白下意識地想反駁。
可嘴唇翕動,終究還是沒有底氣喊出來。
“小友,請代老道嚮明月公子問好。”
司馬承禎在童子的攙扶下,慢悠悠離開了李白的視線。
希望今日之談,這個本就驚豔眾生的李太白能夠破繭重生。
助人之樂,亦是修道修心。
李明月超然於世,他願意結這個善緣。
李白呆坐在原地,腦海中先是不斷迴盪著司馬承禎語重心長的話,後又走馬觀花般掠過了這些年的種種。
誤人誤己。
這四個字,其實並沒有錯。
他看似隨性不羈,實則早就將自己陷於囹圄之中。
他的阿月呢?
時時刻刻伴他身側的阿月,是否也曾因他的執迷不悟心中愁苦煩悶。
岑勳沉默的坐著,沒有打擾李白沉思。
突破虛妄前的迷霧,是李白必然要經歷的。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良久良久,李白長嘆一口氣,似是要將心中的濁氣盡數吐出。
道理他不是不明,只是一直在自欺欺人。
司馬承禎仙風道骨,德高望重,有世外仙人之名,這番話由司馬承禎說出,如同重錘響鼓,有醍醐灌頂之效。
很多時候,真真是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岑兄,我悟了。”
李白暢快的笑著。
岑勳笑而不語,並沒有煞風景的打破砂鍋追問到底。
無論李白悟出了什麼,是離經叛道還是石破驚天,都不重要。
此刻,李白的狀態便是最好的說明。
離開王屋山陽臺觀,客棧之中,李白倒頭便睡。
前所未有的平靜,前所未有的踏實。
彷彿,在陽臺觀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