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檢後幾天的一個早晨,也就是我的失戀之夜的那個早晨,青年幹事打電話給我,讓我到我們學院辦公樓門口等他,他陪我一起到學院去籤合同。走到宿舍樓門口,碰到了對門宿舍的一個兄弟,跟他打了個招呼準備離去,他卻攔住我說,華興公司(作者注:公司名為虛構)讓我通知你去商議最後簽約呢,說完便匆匆忙忙上樓了。他所說的華興公司就是大塊紅燒肉公司。
去學院辦公樓往右走,去大塊紅燒肉公司招聘點往左走。往左走,還是往右走?這是一個問題。往左走,我將留在比這個城市更加繁華的大城市,一個月拿好幾千塊錢的工資,不久以後還將實現小時候的夢想之一,坐飛機,而且有人報銷,還將會和很多同班同學一起並肩戰鬥,不過可能會很累而且會遭領導劈頭蓋臉的訓斥——資本家最大限度的榨取剩餘價值,給你多少錢,你就要幹比這些錢多得多的工作,這一點我還是知曉的,同時我也看到過企業裡頭頭腦腦訓人的樣子,真的很傷人自尊。往右走,我將去到戈壁灘腹地的一個小圈子裡,據我和科長、幹事們聊天得知,我將可能過著不緊不慢的生活,富不了——除非像科長說的一樣娶一個做生意的家鄉老婆——也窮不著。往哪邊走,走向哪種生活呢?我也不知道,我似乎從來沒有清晰地感覺出來過自己想過的生活和自己的發展目標,也沒有發現自己在某一方面有特長或者天賦異稟,偶爾有感覺也都是非常短暫且易變的……真要命!提取出我記憶中以往所有關於向左向右的選擇,發現左和右中間並沒有一個方向是我的幸運方向,我從未因為選擇了向左或是向右而撿到錢包或者踩到狗屎,唯一一次選擇了向右走而帶來的好處是走出了《仙劍奇俠傳98柔情版》中的一個迷宮,這是根據攻略選擇的方向,實在算不得數。
青年幹事可能已經在學院門口等著我了。他和他的領導和我親切的聊天,他帶著我體檢,彼此之間也算是熟人了,而且我已經答應了人家要簽約了,放人家鴿子委實不是我的作風,大塊紅燒肉那邊只是讓人帶話給我,有可能他們打來電話我沒接到,但相比而言重視程度顯然不足。向右吧,有什麼了不起的,我還有大把大把的青春年華握在手裡頭,即便這次選擇錯誤還有重新來過的機會嘛!打定主意後,我向右轉,大步流星的往學院辦公樓走去。
接待處理簽約這件事情的是我們輔導員和學院副書記。副書記近四十歲,長著一張肉嘟嘟的臉,看上去寬厚且沉穩。青年幹事彬彬有禮的對他說,副書記,我帶著蘇木來履行一下籤約手續。副書記看了看我,又翻閱了一下我的成績證書等記錄,抬頭說,蘇木成績不錯,你真的確定了要和這個部隊簽約麼?我說,確定了,聲音細不可聞。合同一式三份,學校、部隊和我一人一份,就在青年幹事脫掉筆帽準備籤合同的時候,副書記又問了一遍,蘇木你真的確定麼?青年幹事笑著說,我們都已經商量好了,蘇木老家離部隊駐地不遠,在這裡工作挺好的其實。副書記沒有看他,等待著我的最後決心,我說,確定了,聲音響亮且堅決。副書記這才和青年幹事開始填表,其餘的都沒什麼問題,到簽約幾年的時候出現了點小問題,青年幹事開始掰著指頭算,口中唸唸有詞,一去副連,兩年正連,五年副營,八年正營,後面就不好算了,好了,就填八年吧,不過這個年限其實不重要的,先填八年吧。副書記、輔導員和我並不清楚他的演算法,對於這個年限似乎也沒有爭議的必要,於是就在橫線上填了“八”。直到後來幾年過去了我才搞清楚青年幹事的演算法,才知道在這個橫線上填幾真的不重要。輪到我簽字的時候,突然感覺鼻腔裡有兩行液體洶湧而來,即將噴薄而出,本想忍住等簽完字再去處理,但它們來勢兇猛,實在容不得我有絲毫延誤,我丟下筆狂奔而出,跑到衛生間痛快的清理了一番,在他們懷疑我臨時改變主意的驚愕目光中走進辦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