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馬上就要走了。
這一走, 又要經過春,夏,秋,他才能再見到她。
泊爾塞福涅抿抿唇,把哈得斯纏著自己的手一點點推下去。
「哈得斯, 別忘了你的職責。」
她說這話時語色很冷, 理智又平和地望向哈得斯, 好像在告訴他:沒商量了。
兩人的相處模式很奇怪。
明明是他劫搶了她, 操控了她,可更多時候,哈得斯卻更像一個倔強而不懂事的蠻小子, 需要泊爾塞福涅化身教師, 去提點他, 教訓他。
哈得斯見了泊爾塞福涅的神色, 情知不能繼續了。
他的眼珠像顆黑水銀丸般無一點光澤, 落落寡歡, 如一隻受傷了的孤狼,好像要跟她發怒,又好像下一秒就要對她哭。
泊爾塞福涅見狀,主動俯下了身,輕淡若無地啵了他一下,卻又不敢靠得太近,怕他會忽然反撲。
「哈得斯,我答應你,明年會早些來。現在,先做正事吧。」
哈得斯並沒怎麼被這句話治癒。
他黑著臉,不情不願地起了身。
「要是讓我知道是誰壞事,我定把那人的頭擰下來當收藏品!」
哈得斯罵罵咧咧了一句。
泊爾塞福涅嗤笑一聲,趿鞋下地,也來到那盞銅鏡之前。
銅鏡黑漆漆的,展示了塔那魯斯的山洞入口。朦朦朧朧中,竟是一個凡人小姑娘的背影。
她看起來不過二十出頭的樣子,身形瘦削,小心翼翼地揪著裙擺,踉蹌地走在山洞坑坑窪窪的地面上。
她的手裡沒有燈,只拿著兩片麥黃的東西,似是兩片麵包。
塔那魯斯的山洞是除卻冥河外進入冥界的唯一入口。
其位置處在隱蔽的山腹之中,連一般的神都不曉得,卻不知一個姑娘怎麼獨身闖進來。
冥王冥後夫婦對望了一眼。
哈得斯沉著嘴角說,「敢擅闖冥界者,無論是誰,統統都要被罰到地獄裡去。」
說著便要吩咐手下的靈差和判官去拿人。
泊爾塞福涅閉上眼睛,把手指放在太陽穴上。
「先等等……我感知到那女孩了。她是個活人,又帶著些許的神力,不是完完全全的凡身。我聞到了一股很熟悉的氣息。」
——那氣息聖潔而靈澈,不像是女孩身上自有的,倒好像自於奧林匹斯的某位神。
哈得斯揮了揮手,拉近了距離,讓銅鏡中的剪影更清晰些。
影影綽綽的黑暗中,女孩的容顏被顯露了出來。
她生得一張鵝蛋臉,清秀又乾淨,只是臉色蒼白,似正承受著極大的心理壓力。
初見第一眼,這女孩的長相就讓人覺得舒服,越看得久越覺得她美得驚心動魄。
這般的姿色,尋常男人見了都要動心。
然哈得斯卻天生對欣賞「美」這種事少根筋。
他生硬地皺皺眉,瞧了半晌,像在瞧一塊石頭。
「她是誰?」
泊爾塞福涅美眸輕揚,「她是普緒克。阿芙洛狄忒正在折磨她。」
「普緒克是誰?」
泊爾塞福涅的視線難以置信地移向哈得斯,「你連普緒克是誰都不知道?」
愛神和她的事,奧林匹斯早就鬧得沸沸揚揚。
天上人間,幾乎沒有神不知道。
哈得斯直言不諱,「冥界不與外界相通,我和宙斯已經三百年沒見了。關於奧林匹斯的近況,還都是你告訴我的,並沒說過什麼普緒克。」
泊爾塞福涅扶了扶額。
她真應該早點帶他外出走走,省得他跟個老古板似地什麼都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