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箭有兩種,能燃起強烈愛情的金箭,或能止住愛情的鉛箭。
被兩隻金箭貫穿的情侶會心心相印至死不渝,而被鉛箭貫穿則會相互厭惡到死。
如果不巧,情侶中一個人被金箭射中一人被鉛箭射中,那就不大妙了,他們將成為一對曠世怨侶。
相比金箭,他當然更喜歡射出鉛箭。
……那樣會更有意思些。
他常常喜歡靠在橡樹粗大的椏杈上,一邊品著暗香浮動的美妙月色,一邊欣賞人間被他戲弄的男女。
在他箭頭之下,趾高氣揚的國王低聲下氣地向一個女乞丐求婚。
奧林匹斯最光明燦爛的阿波羅神,也被河神的女兒達芙涅無情拒絕。
人,或神,都無法拒絕。
他有時會無奈地嘆息自己的偉大,逍遙自在地翱翔在奧林匹斯的金霧之間。
丘位元本以為自己會一直逍遙下去的。
——直到母親給了他一個任務。
他失手把這件任務辦砸了,也把自己搭進去了。
丘位元想起往事,清透的眸子中不禁滲出一絲憂鬱。
他回過頭來,柔軟的眼睫毛猶如兩把開合的小扇子似的,專注地瞧著身旁的姑娘。
少女曼妙的身姿躺在錦被之間,白皙的臉蛋上一抹醉人的酡紅。
饒是睡夢之中,她的鼻仍不住微顫,髮絲纏在一起,那嬌軟的樣子渾似清晨一株掛著露珠的含羞草。
破曉淡淡的曙光映在她的側頰,顯得她是那麼地美麗,神聖,又跟珍珠似的易碎。
她還沒醒。
他痴痴地伸出手,手骨刮著少女的眉骨。
她真是好調皮,總跟他玩心計,還總說些要離開的話,惹人生氣。
他俯下身,吻了吻她的淚痕。
對不起。
他心中低吟。
她醒著是那樣地恐懼他牴觸他,可現在時機未到,他又不能跟她解釋清楚一切。
心口那被壓抑的情愫越演越烈,他越看她越痴迷,湧起幾近病態的佔有慾。
丘位元驀然泛起了絲異樣的念頭。
他垂著眼眸,悄無聲息地拿起了手中的金箭。
撥弦,拉弓,一氣呵成。
既然他已經中箭了,那麼只需再給她補上一箭……那麼,他就可以輕而易舉得到心上人炙熱的愛。
屆時,即便他真的是個怪物,她也會像瘋了一樣眷戀他。
金箭燦燦的鋒芒直對準普緒克的心口,箭將離弦之際,丘位元卻又放下了手臂。
他站在風口之上,聞著清嫩的玫瑰香霧,眉間猶豫的神色漸漸煙消雲散。
你可真沒出息。
他雲淡風輕地自嘲。
床鋪上的少女眉毛緊縮,雙臂不由自主地交叉在身前,在意識迷亂中仍然保持著絕對防範的姿勢。
他唇間旋起裂縫般沉溺的笑,緩緩看著。
他改變主意了。
這麼令人憐愛的她,一箭射下去有什麼意思呢?
不如慢慢消磨。
就讓他們這麼相互糾纏著吧,直到世界毀滅。
第5章
日夜交替,又一個白晝到來了。
普緒克揉著暈暈沉沉的腦殼,被窗外刺目的陽光一照,漸漸恢復了清醒,發現身邊人又已經不見蹤影了。
還真是見光死啊……
她頹廢地躺在床上,眼皮沉甸甸地閉上。雖然醒了,卻也不想起來。
她只是一個人類罷了,跟別的人類鬥智鬥勇還勉強行,可怎麼跟一個似神又似怪物的物種鬥?
已經第三天了,阿道斯怎麼還不來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