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男的對一個女的這麼做,背後的含義就很不簡單。花半夏默默不語,心頭卻無端地湧起一股酸澀。
當粗糙的雙腳被一雙細緻的手捧著放進洗腳盆裡時,酥酥麻麻的感覺,便順著那雙腳直達四肢百骸,也順著那雙腳上絲絲道道的傷痕滲透進不安的心。連搖搖晃晃的燭火,都顯得分外柔和。她想起那些四處逃竄的生活,想起那彷彿沒有盡頭的寒冷的荒原和永遠橫貫在眼前的起伏的山丘,天下之大,竟無處為家。
藥草的效力只能慢慢撫平傷口的腫脹,而內心的溫暖平靜,也許在某一個不經意的瞬間,也許並非一朝一夕。
白飛白的聲音也在霧氣裡氤氳:“你的腳雖沒有骨折也沒有扭傷,但你畢竟奔波許久,還從山崖滑了下去。眼下這種時節,倘若起跑流膿就麻煩了,還是不要大意為好。”
哎,極其簡單的動作。若是一個大夫對一個傷患這麼做,那確實,沒什麼好想的。只能說,這位大夫醫德高尚。
醫德高尚的白大夫一診斷起來便上癮:從症狀講到藥方,從藥草講到藥膳,從《黃帝內經》講到《本草綱目》,從華佗講到扁鵲……嘮嘮叨叨,喋喋不休,沒完沒了……
莫不是因為我吵著他溫習醫書,所以他要在我身上補回來?
花半夏的耳朵就像正在被一把溫柔的小刀,慢慢地切割。當她開始有點想睡的時候,這把刀還在慢慢地講述,勤做五禽戲的各種好處。
究竟是藥草的力量還是催眠的力量?花半夏的身體開始左右輕輕搖晃,眼皮也開始上下搏鬥。她感到她成了仙,如墜雲霧飄渺間,格外朦朧。
白飛白還在堅持將一本又一本的醫書,灌湯似的往她耳朵裡灌:“……木火土金水,肝心脾肺腎,目舌口鼻耳,怒喜思憂恐,酸苦甘辛鹹……牽一髮而動全身……我得檢查公子的身體是否有淤青或擦傷,如今的局勢,擦傷破皮亦並非小事……”
呵呵,檢查公子的身體,檢查公……檢查身體!
一道天雷直逼天靈蓋。花半夏一個哆嗦,頓時醒了過來,兩手迅速將衣服合攏,強笑道:“不必!委實不必!我、我自幼不喜歡別人看我身體。”
白飛白皺眉,若有所思地打量著她。那雙清朗的眼睛似乎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時刻閃耀著智慧的光芒,一切虛假在他眼皮子底下都無所遁形,勢必要撥開那虛假的外殼,直探真實的內在。
花半夏被他看得沒了底氣,不由地縮了縮脖子,緊張地注視著那兩片薄唇。她很清楚,從中出來的話,起碼可以決定今夜的去留。
許久,從那兩片薄唇中逸出懷疑的幾個字:“莫非你……”
花半夏全身的汗毛都豎立起來。
白飛白俯身,雙眼釘在她的臉上,漸漸靠近:“莫非你……”
☆、裹粽子
白飛白靠得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這迫近的距離。這黯淡的光線。這低沉的語氣。這壓抑的氣氛。
花半夏的心跳得越來越快,越來越快。
快到在胸腔裡砰砰作響,快到她的胸骨快要被撞裂開來——
“莫非你害羞?”
此情此景,就好像一個斬首在即的死囚正悲慼戚地跪在刑場上,悲涼地回憶自己的一生。回憶完了,正要甩頭仰天大笑一場之時,突然,從遠方傳來一聲豪邁的怒喝:“刀下留人!”
花半夏厲鬼似的凸出雙目,把眼睛瞪得像十五的月亮,圓又圓。白飛白點頭感嘆道:“原來如此。想不到公子這個年紀,也是會害羞的……既然這樣,飛白便不勉強了。”
你不應該當大夫,應該當殺手。花半夏悶悶地想:江湖人稱,奪命鐵嘴白。
不明真相的白大夫,絲毫不知他的榮譽稱號,再次蹲下身,捧出她那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