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宋殊與其說是在收徒,其實是在招工呢。人招進來拜他為師,第一年他傳授做燈籠的基本本事,期間徒弟在宋家白吃白住,一年四季還各發兩身衣裳,宋殊交待他們做什麼他們就得做什麼,做的不好宋殊隨時可以攆人。最後留下來的,要想繼續學做燈籠,得跟宋殊籤二十年的工契。徒弟做出來的燈籠能賣之前,待遇跟以前一樣,燈籠能賣之後,就能拿六成賣燈籠所得了。二十年契滿,徒弟可以選擇繼續留在這邊做事或是出去單幹。
一個夥計指指後面,對唐景玉道:“之前宋家招的徒弟,幾乎沒有離開這裡的。你想想,宋家字號響噹噹,他們在這裡做一盞燈籠賣五兩能拿三兩,離開這裡,能賣一兩都是運氣好。燈籠上少個宋字,哪怕其他地方一樣,價錢也是天上地下。”
唐景玉跟著道好,有點明白為何這麼多人來排隊了。窮苦人家不說,那些家裡稍微有點條件能讀得起書的,考秀才還不是為了當官,當官有什麼好處啊,賺錢唄,說什麼為了百姓蒼生一展抱負都是虛的,大戶人家當官是為了權勢,小戶人家多半都是為了錢。現在有個掙大錢的活計擺在眼前,雖然名聲傳出去不怎麼好聽,實惠撈著了啊,而且萬一沒被選上,還可以繼續讀書去,再說了,宋家現在算是雅商,有個狀元爺帶頭,名聲也不是特別難聽。
正扯著,唐景玉忽然覺得眼前一亮。
卻是一對農家夫妻領著孩子走後,露出後面一個錦衣少年郎來。那人約莫十四五歲的年紀,長眉鳳眼,臉頰清瘦,乍一看有些清冷,只是細看之下,很容易就發現少年目光有些呆滯,一開口那種感覺就更明顯了。
“我想做燈籠。”少年看著圓臉夥計道。
圓臉夥計忙,沒有唐景玉的閒心細細打量少年,多看了一眼他身上的綢緞衣裳便把書拿了起來,讓他照著念。
朱壽沒有接,有些茫然地看向身邊的老僕王叔。
王叔嘆口氣,小聲提醒道:“三少爺,你把這段讀了才能學做燈籠。”
朱壽怔了一下,跟著掃了一眼書上內容,平靜地讀了起來,聲音清朗好聽。
他沒讀完,圓臉夥計就拿出紙筆讓他把自己的名字籍貫寫下來,朱壽照做。唐景玉伸著脖子看過去,只見紙上字跡清雋飄逸。
唐景玉心生好奇,見後面還有二十來人,一時半會兒忙不完,她往旁邊走了幾步,等主僕二人走過來時上前打招呼:“朱公子是吧?真是巧了,我叫唐五,也是今天剛報名的,明天過來考試時還請朱公子多多提攜啊。”
朱壽呆呆地看著她。
唐景玉困惑地看向王叔。
王叔黯然回話:“唐公子客氣了,這是我家三少爺,前年失足從假山上摔了下去,後來就……聽說宋掌櫃挑選徒弟時不讓外人進去觀看,明日還請唐公子幫忙照看一下我家少爺。”
“原來是這樣,唉,朱公子相貌堂堂,真是可惜了。老伯放心,能幫上忙的我一定幫忙。”唐景玉很是爽快地道,然後又壓低了聲音,“老伯,其實我有點想不通啊,看朱公子穿著打扮,府上應該是富貴人家,怎麼也來拜師了?”
“說來話長啊。” 王叔情不自禁隨唐景玉走到了大街邊上,看看乖乖跟過來的朱壽,他又嘆了一口氣:“實不相瞞,我們老爺是鄰縣的一位員外,家裡有田地有鋪子,豐衣足食。我們三少爺是庶出,老爺死後三少爺生母也得病去了。夫人不喜三少爺,正好三少爺壞了腦子後喜歡折騰這些手藝活兒,這次宋掌櫃收徒弟,夫人就讓我領三少爺來試試。”他送完人就得回老家了,也不怕得罪當家夫人,自然有什麼就說什麼。
唐景玉義憤填膺:“竟然有如此惡毒的主母,她就不怕旁人說閒話?”
王叔冷笑:“她要是怕,也不會做出這種事了。對了,聽你口音不似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