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好啊!」桑桑拍著小手掌坐直了身子,然後看著寧缺的臉非常認真地糾正道:「但那天我肯定是專門去替少爺你鼓勁助威,只不過順便看看他。」
「這還差不多,乖。」
寧缺笑著揉了揉她的腦袋,然後背著雙手向後宅走去,心想看來無論是為了自己的人生還是為了小侍女的夢想,自己都必須往二層樓爬一爬了。
又是一年春來到,柳絮滿天飄,飄過坊市水井,飄過南城清幽貴宅,飄過熱鬧的朱雀大街,飄過高高的硃色宮牆,在簷獸鼻尖調皮地挑了挑,然後輕輕揚揚地向地面落去,把洗衣局濕漉的地面粘成一片稀薄的氈子。
「額錯了,額真的錯了,如果去年陛下問起來時,額膽子能再大那麼一點點,直接應下來,也不至於像現在這般首鼠兩端,看著一座寶山,卻不敢伸手去摸。」
濃鬱的河北道口音在滿天柳絮中迴蕩著,微胖的大唐侍衛副統領大人徐崇山,站在偏殿欄下,雙手攏在袖中,看著那些從御書房裡面帶喜悅驕傲之色走出來的大臣們,看著他們雙手視若珍寶捧著的那些摹本,眼眸裡的不屑輕蔑逐漸轉換成懷念家鄉初戀情人般的酸澀遺憾。
「你說額一個大老粗,怎麼就偏偏要學那些大臣們玩什麼心眼?這下可好,玩砸了不是?把自己的腳背砸得好痛,現如今陛下越喜歡,這事兒鬧騰出來的風波越大,額越不敢承認當時是俺騙了陛下,這真是一著錯,著著錯啊。」
小太監祿吉抬起頭瞥了一眼統領大人的臉色,壓低聲音建議說道:「大人,咱們看了這好幾個月的時間,就算寧缺藏得再深,總有一天會被朝廷挖出來,到時候不止咱們這欺君之罪得落在實處,而且咱們侍衛處可是一點好處都沒有,要不然咱們……乾脆賭上一把?」
「怎麼賭?」徐崇山用鼻腔撇出一聲冷哼,說道:「陛下喜歡,皇后娘娘喜歡,那些大臣也不知道是真喜歡還是假喜歡,但總之陛下失望了這麼久,最後發現是我們瞞了他這麼長時間,所有的失望和喜歡都會變成對你我的憤怒,到那時寧缺那小子倒是不會有什麼麻煩,可是你還是我來承擔責任?」
說起嚴肅正事兒,副統領大人的河北道口音變淡了很多,不說額而稱我了。祿吉哪裡敢接話,眼珠骨碌一轉,心想若真有那天,背黑鍋挨板子的肯定是我這個小太監,這事兒……總得想個法子找條破局道路才是。
「祿吉啊……你說除了皇后娘娘,陛下在宮裡最信任誰?」徐崇山忽然開口。
祿吉凜然一驚,明白副統領大人已經看穿了自己心思,哭喪著臉躬著身子,想了半天后試探著說道:「國師大人?」
「我不管這件事情你怎麼辦,總之要辦妥當,透過國師大人讓陛下知道寫那幅字的人是誰,但還得把侍衛處從這件事情裡摘出來。」
徐崇山淡淡交待一句,便抬步向著宮門方向行去。
祿吉接了這麼個燙手山芋,哪裡肯就這麼看著大人置身事外而去,滿臉焦急跟了上去,低聲急促說道:「統領大人,說倒是好說,這摘怎麼摘?」
「我要會摘,還讓你去想個什麼勁兒!」徐崇山回頭瞪了他一眼,不威而怒說道:「本統領大人每天忙於公務,哪有時間去辦這些小事兒。」
「又不是什麼神兵奇符,不過就是一幅破書帖,怎麼鬧出這麼大動靜?那位隆慶皇子也是個麻煩,居然還要勞動本統領大人去桃花巷派兵鎮壓,不過就是個破漂亮年輕男人,這長安城裡的大姑娘小媳婦兒怎麼都發瘋了?」
統領大人拂袖而去,隱隱聽著柳絮間傳來他抱怨嘮叨的聲音:「世道真亂!」
長安城桃花巷裡的桃花還沒有盛開,城郊靜遠墓地外的桃花也才剛剛結出無數朵粉嫩的小苞。靜遠墓地在青林幽山之間,有資格下葬在此間的基本上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