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包骨頭的模樣令她胡思亂想了一番。羅蘭從來沒說過她是隻笨鵝,所以,看在上帝的分兒上,她可不想讓他有理由這麼說——
彷彿聽到了她頭腦中的想法,老馬向後扭了下脖子,還對著蘇珊娜露出僅剩的幾顆牙。慄皮兒骷髏般的腦袋上凹下一雙流著膿液的瞎眼睛,可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母馬好像在笑,嚇人的笑。它對著蘇珊娜嗚一聲尖叫,彷彿在說:小黑鳥兒,好好想想你自個兒以後的模樣吧;等你們上路了、送命去了,我還會在這兒活下去哪。這時,狂風捲起旋舞的雪花打在他們臉上,壓著積雪的冷杉林裡傳出颼颼風嘯,柯林斯的小屋屋簷下也捲起幾道風雪線。狂風就消停了一會兒,接著又加強力道猛烈吹來,風聲尖嘯,活像人類悲憫的哭聲。
5
外屋的一側是雞籠,另一側就是慄皮兒的馬廄,地上鋪著一層乾草。“我可以爬進去,叉點乾草放下來,”柯林斯說,“可是每次都得搭上我的性命,都是這條廢腿鬧的。喔,德鄯先生,我不能勉強你幫一個糟老頭子,可是如果你不……?”
羅蘭二話不說,就爬上靠在馬廄欄杆上的木梯,用叉子挑下乾草,直到柯林斯說已經夠多了,哪怕暴風雪刮上四天,慄皮兒都足夠吃了(“你只要瞅它一眼就知道了,它可不會像波蘭混蛋那樣吃到撐。”他說),槍俠這才下來,跟著柯林斯走幾步回了小屋。堆鏟在房屋兩邊的積雪已高及羅蘭的頭頂。
“歡迎光臨寒舍,”喬說著招呼他們進廚房。雖然廚檯面板看上去是多節的松柏原木,但其實是一套塑膠製品。蘇珊娜走近時便看出來了。屋子裡又暖和又舒服。電爐子上標著“洛斯科”,她從未聽說過這個牌子。冰箱則是阿瑪納牌的,拉手上面還有個特殊的小拉門。她湊近了去看,看到一行小字:神奇冰塊。“這東西能造冰塊?”她興奮地問道。
“唔,不行,準確地說不是它來造,”喬回答道,“美人兒,造冰塊的還是冰箱冷凍室;門上那東西不過是讓冰塊掉進你的飲料裡。”
她對此頗感興趣,樂得大笑起來。她朝下一瞥,見奧伊正揚著腦袋衝她親暱地笑,這下子,她笑得更開懷了。身邊有了現代化生活設施,這間廚房甚至讓她有點兒想家——多麼熟稔的居家氛圍啊:有糖、香料,以及每樣美好的東西。
羅蘭則抬頭關注著日光燈管,柯林斯點點頭,說:“沒錯,是這樣,我這兒有電。還有暖氣爐呢,是不是挺不錯的?而且,從來都沒人給我寄過賬單!繞到屋子另一邊,你就能看到發電機啦。本田牌的,安靜得像是星期天早上!就算你爬到機箱上去聽也聽不見啥,只有輕輕的嗡嗡嗡嗡。結巴比爾換過丙烷箱,還會在需要維修保養的時候就去維修保養,自打我到了這裡之後他只去保養過兩次。啊,不對不對,老喬撒謊了,老得都快死了。是三次,一共有過三次。”
“結巴比爾是誰?”蘇珊娜問出口的時候,剛好羅蘭在問:“你來這兒有多久了?”
喬·柯林斯大笑。“一個一個來,我的新朋友們,一個一個問!”他剛才把手杖放在旁邊了,現在正費力地脫大衣,全身重心落在了瘸腿上,他低聲怒罵一下,險些跌倒。差一點就跌倒了,要不是羅蘭穩住他的話。
“多謝你,多謝,多謝。”喬說,“知道我要跟你說什麼不?我可不止一次鼻頭朝下摔在這些個硬地板上啦!不過,既然你讓我免於跌倒,我就先來回答你的問題。我,奇之巷的怪老喬,到這兒得有十七年了。我不能承認這些年過得棒極了,惟一的理由就是,時間流逝得很滑稽,見他的大頭鬼,你們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我們明白。”蘇珊娜說,“相信我,我們都懂。”
柯林斯現在開始脫毛衣,一件脫完還有一件。蘇珊娜一開始以為這是個健壯的老頭兒,現在卻一層一層剝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