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楚地呼吸。最後的一次。
“謝謝你給我第二次機會。”他說,“謝謝你……父親。”
就是這樣。埃蒂的雙眼依然看著他,依然清醒明晰,但他不再能吸入新的空氣去接續那最後的吐字,父親。燈光照在他赤裸的手臂上,映出金燦燦的顏色。雷聲低吟。隨後,埃蒂的雙眼闔攏了,頭倒向了一邊。他的使命完成了。他已經走完了長路,到達了盡頭的空曠地。他們圍繞在他身邊,卻已經不再是卡-泰特了。
12
就這樣,三十分鐘後。
羅蘭、傑克、泰德和錫彌一齊坐在林蔭道街心的長椅上。丹妮卡·羅斯特夫和貌似銀行家的矮胖男人也在附近。蘇珊娜還在舍監的臥室裡,擦拭丈夫的身體,為隨後的葬禮準備。他們坐在這裡也能夠聽到她的聲音。她在唱歌。所有的歌,似乎都是埃蒂一路上唱過的。一首是《生來奔命》。另一首是《稻穀歌》,是卡拉·布林·斯特吉斯的歌謠。
“我們必須要出發了,馬上。”羅蘭說道。他的手又放在了臀上,輕輕揉按著、揉按著。剛才傑克看到他從包袋裡(天知道哪裡來的)拿出一瓶阿司匹林,幹吞了三片。“錫彌,你會送我們過去嗎?”
錫彌點點頭。他一瘸一拐地走到長椅子這兒,靠在丁克身上,直到現在也沒有人得空細看他腳底的傷。和其他事件相比,他的腳傷似乎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的確,如果錫彌·魯伊茲今晚會死去,那隻會是由建立一扇連通雷劈和美國的門洞而造成的。再來一次傾盡生命力的意念移動,很可能要了他的命——還需要去在意他腳上的擦傷嗎?
“我會盡力的。”他說,“我會用盡我的全力,我會的。”
“幫我們偷看紐約的那些人也會再次伸出援手的。”泰德說。
為了能窺探一眼楔石世界之美國的當下時間,泰德想出了最佳方案。他、丁克、弗萊德·沃辛頓(看似銀行家的矮胖男人)和丹妮卡·羅斯特夫都曾在紐約待過,也都能在腦海中重現時代廣場的清晰圖景:燈光、人群、電子影畫字幕……以及最重要的,巨大的新聞播報螢幕,能向螢幕下方的人群滾動播送每日的即時新聞,大約每隔三十秒鐘就從百老匯街到四十八街環繞一圈。錫彌創造的窺視洞足夠久,他們得知:聯合國專家小組正在科索沃搜尋阿族人的集體墓穴;副總統戈爾在紐約市花了一整天時間為競選總統拉票;儘管“火箭人”羅傑·克萊門斯勇奪十六分,但揚基隊還是在前一夜的比賽中輸給了得克薩斯遊騎兵隊。
在其他人的協助下,錫彌可以讓這個門洞堅持得更長久一點(其餘的人帶著一種飢渴的驚訝,瞪大眼睛遙望著紐約夜晚熙熙攘攘的人流勝景,不再是斷破者,而是洞開者、看者),直到沒必要堅持這樣做為止。在棒球賽的得分表之後,巨大的電子螢幕上就顯示出正在他們眼前流逝的日期和時間,鮮亮的黃綠色電子數字足有一層樓那麼高大:一九九九年六月十八日下午九點十九分。
傑克本想張口問他們怎麼能確認自己是在觀望楔石世界,也就是斯蒂芬·金只有不到一天好活了的那個世界呢?但他忍住了沒有問。答案就在於那個時間,笨蛋,答案如往常一樣:九點十九分各數字加起來也是十九。
13
“那麼,你們看到紐約時間是在多久以前?”羅蘭問。
丁克算了算,說:“該有五個小時了,至少。當時是換班號角響起來的時候,太陽沒了,晚上來了。”
也就是說,那一邊現在已經是凌晨兩點半了。傑克也用自己的手指掐著小時默算了一遍。現在,思想變得很艱難,因為始終想著埃蒂,連最基本的加減法都變得緩慢了,但他也發現:只要他努力試一下還是可以辦到。只不過,你不能指望只過去了五個小時,因為時間在美國那邊過得更快。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