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而龍怔怔地望著……
在湖東,一個新區,普通群眾豁出命來救他,現在又勇敢地挺身出來保護他,生死不計,肝膽照人,於而龍不禁想問:蘆花,蘆花,你是怎樣贏得這些人的心的?
他哪能撇下群眾徑顧自己逃命,那還叫什麼共產黨員?不,他掉回頭,頂著激流游回去。
“快走吧!快走吧!”划船的人在攆他。
於而龍也許真有點迂腐,誰都可以諒解,你比他們重要嘛!屁,他不這樣看,從來不認為自己的命更值錢些,應該使別人付出犧牲,而保全自己。他是個感情太重的人,所以他不顧生死危險,終於還是游回來了。
那條船被敵人攔截住了,於而龍連忙踅進岸邊的葦叢裡。他聽見敵人追問自己的下落,撥開蘆葦,露出一點縫隙,只見那個可憐的三河鎮群眾,落入了一群野獸中間,拳打腳踢地被摧殘著。
鬼子叫偽軍把船拖上河岸,以為於而龍還潛在水下,劈里啪啦地往河裡開槍,以致不少被打死的小魚從於而龍腿旁流過。
大久保來了,手裡握住那望遠鏡,和顏悅色地問:“你把於而龍弄到哪邊去啦?”
“太君,他像螞蟥叮在船上,一露頭,我就推他下河,趕緊來向皇軍報告。”
“你的撒謊大大的,我看見你們兩個哈哈大笑。”
於而龍在蘆葦叢裡聽得根根頭髮都立了起來。
“你看一看吧!”大久保把望遠鏡架在已被捆起的人臉前:“能逃掉我諸葛亮的神機妙算?”他還掏出一疊花花綠綠的“儲備”票:“只要你幫我們找到於而龍的話——”
“太君,太君,我怎麼能找到他?湖西的人都說,於而龍是紅鯉魚精變的,來了,咬咬鉤,又走了。”
“你,狡猾得很。”
“不敢,太君,我不敢。”
有個偽軍在翻起的船底,找到了綁著的蘆管,就跑來狗顛屁股地巴結討好,大久保初時還不甚了了,但一旦翻譯官給他講清楚,馬上變臉,大發雷霆,拔出指揮刀來:“你石湖支隊的幹活。”
“太君,我是大大的良民!”他連忙掏出良民證,並且自豪地說:“我還是太君的情報員。”
“於而龍哪邊的去了?”
“我當真的不知道,對天發誓,太君!”
“八格——”大久保舉起了指揮刀,朝挺身保衛於而龍的一個普通老百姓砍去。
瞧得真切的於而龍,從蘆葦叢裡跳將出來,雷鳴似的喝了聲:“住手——”
大久保被驚天動地的吼聲嚇了一跳,刀只是從那個人的耳邊劃過,留下了今天一道長長的發亮的瘢痕。
他被敵人團團圍住,幾十支槍口都對準了他。
大久保得意地大步走來,向他伸出了手,並且鄭重其事地說:“作為一個帝國軍人,很榮幸會見隊長閣下!”並且掏出了一張名片,於而龍記得好像是“久保”什麼“三津郎”,那大概是他的名字了。
於而龍才不聽翻譯官的咬文嚼字,衝過去,抱住那個血流滿身,搖搖欲倒的,一個他不知道名姓的基本群眾,我們黨之所以有力量,正是紮根在這些中國的脊樑骨上。他用手托住那撕裂的下巴,盡力想止住血,但是,那鮮紅的、溫暖的血,一滴一滴地流在於而龍的手上,又從指縫間,跌落到泥土裡,浸溼了母親也似的故鄉土地。
他就這樣,落到了敵人的手裡。
第二章 (9)
於而龍低頭邁進掛滿蛛網的屋門,心情很有點沮喪,看來,他的朋友,不,應該說是結草銜環的救命恩人,過著不很愜意的日子。
一個曾經為革命差點獻出生命的基本群眾,還過著和三十年前大體上沒有很大變化的生活,這使他那一顆游擊隊長的心,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