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我必須要把《秋》和《火》兩部書寫成。”巴金見蕭珊也象自己一樣對《往事與隨想》發生了濃厚的興趣,心裡的創作慾望就變得更加強烈起來。
蕭珊接過巴金手裡捧著的厚厚英文原著,信手翻了幾頁,她有些茫然,說:“中國的讀者會喜歡赫爾岑的這部書嗎?”
巴金說:“當然會喜歡,我在法國留學的時候,也想過這個問題。中國人到底需要不需要讀這樣的書?回國以後,有一 次我把這部書拿到魯迅先生家裡去,請他看一看,究竟這部書有沒有價值?魯迅先生對我說,它的價值當然是無可非議的。只是誰能去系統地翻譯它呢?”
蕭珊的眼睛睜得更大了。她沒想到巴金竟然還和魯迅談起這部外國人寫的《回憶錄》。便說:“魯迅也肯定了它的價值,這就說明赫爾岑的《回憶錄》有文學價值?”
“當然不僅僅是文學的價值。”巴金娓娓地對她說:“這部一百多萬字的《回憶錄》,包含著赫爾岑一生的寫作精華。其中既有他的政論,也有隨筆,散文、書信和日記。所以,我看了以後,感到赫爾岑真正把他一生的見聞,心得以及對世事的感想,都清楚無誤以記載在這部書裡了。赫爾岑一生都在反對沙皇君主制,他為奴隸們大聲疾呼,他的政治主張和我們中國的今天有著某種驚人的相似。也許這正是我想把這部書介紹給中國讀者的初衷吧?”
“是嗎?”蕭珊那雙眼睛裡忽然充滿著激動的希冀。因為她從巴金的感情衝動中,聽出和看出他原來是從心裡喜歡赫爾岑反抗君主制的思想。便說:“你覺得赫爾岑所處的環境,和我們今天中國的抗日有某種關聯嗎?”
“當然,歷史有時會發生驚人的相似呀!”巴金感到他的心與蕭珊產生了共鳴。從國外回來這麼多年,他和許多人先後談起過赫爾岑這部鉅著,然而多數人對此都不感興趣。特別是寫傳統文學的作家們,對這樣的《回憶錄》幾乎絲毫也引不起衝動。別說無人理解和支援巴金的翻譯衝動,就是讓他們其中的某一個人隨便讀一讀這部百餘萬字的鉅著,也怕難以找到知音。他對她說:“蘊珍,我之所以喜歡它,就因為現在的中國太需要它了。讀者對腐敗的國民黨政權,對日本強敵太憤恨了。當然,讀者也太軟弱了。特別是抗日群眾,他們現在多麼希望讀到這樣振奮人心的作品。任何一個作家,他之所以寫作,當然並不主要為了生活,而是為著自己的理想在奮鬥和工作。我一生的寫作目標也恰恰在此,我現在的生活儘管還很困難,可是我決不是為了生活才寫作的。”
赫爾岑——40年前的夙願(2)
“我懂了。你的心,我懂了!”蕭珊對他投去會心的一瞥。她在感佩著巴金才氣的同時,又敬重他的人品。忽然,她蹙緊了眉毛,嘆息一聲,說:“李先生,只是,這麼多的外文,你如果有一天能夠翻譯出來呢?我想,即便你有時間,也怕不是一天兩天就可以完成的吧!”
巴金笑了笑,信心十足地對她說:“沒關係。蘊珍,人這一生如果能做一兩件有意義的事情就不算白活了。翻譯《往事與隨想》就做為我一生想做的幾件事之一吧,等我寫完了《激流三部曲》以後,我就會翻譯它的。我情願用後半生去做這件事,總是可以的吧?當然,我現在的能力還有些力不從心,不過我有信心翻譯它。我準備邊學邊譯,要加的註譯還很多,我可以慢慢地譯,因為譯也是學習的過程啊!”
現在,巴金已經開始翻譯赫爾岑的《往事與隨想》了。讓他沒有想到的是,在寫完《激流三部曲》以後,他並沒有真正靜下心來翻譯這部鉅著。在戰爭結束前後,他又先後寫了許多書,建國以後他的工作變得更忙了。身為上海作協主要領導的巴金,不僅僅要完成他應該完成的寫作任務,同時,他的社會活動也相當多。如果不是文化大革命,如果不是他從奉賢幹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