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一切的一切祈禱。
“別在今晚發作!噢,讓我明天生病吧!明天我甘願忍受一切——只要不在今晚發作就行!”
他平靜地站了一會兒,雙手捂住太陽穴。然後他再次抓起了銼子,重又回去工作。
一點半。他已經開始銼削最後一根欄杆。他的襯衣袖子已被咬成了碎片,他的嘴唇流出了血,眼前是一片血霧,汗水從他的前額滾落。他還在一個勁兒銼啊,銼啊,銼啊——
太陽昇起的時候,蒙泰尼裡睡著了。夜晚失眠的痛楚使他精疲力竭。在他安靜地睡上一會兒時,他又開始做起了夢。
起先他的夢境模糊而又混雜,破碎的形象和幻想紛至沓來,飄飄忽忽,毫不連貫,但是同樣充滿了搏鬥和痛苦的模糊感覺,同樣充滿了難以言喻的恐怖陰影。他很快就做起了失眠的噩夢,做起了可怕和熟悉的舊夢,這個噩夢多年以來一直使他心驚肉跳。甚至在他做夢的時候,他也能確認這一切他都經歷過。
他在一個廣袤的曠野遊蕩,試圖尋找某個安全的地方,可以躺下來睡覺。到處都是人來人往,說話、歡笑、叫喊、祈禱、打鈴,以及撞擊鐵器的聲音。有時他會稍微離開喧鬧的地方躺下來,一會兒躺在草地上,一會兒躺在木凳上,一會兒躺在一塊石板上。他會閉上眼睛,並用雙手捂住它們,擋著亮光。他會自言自語地說:“現在我就睡覺了。”隨後人群就會蜂擁而來,叫著、嚷著和喊著他的名字,懇求他:“醒來吧!快點醒來吧,我們需要您!”
隨後他進入一個偌大的宮殿,裡面全是富麗堂皇的房間,擺放著床榻和低矮柔軟的躺椅。天已經黑了,他自言自語地說:“在這裡我終於找到了一處安靜的睡覺地方。”但是當他選擇了一個黑暗的房間躺下時,有人端著一盞燈走了進來,毫不留情地照著他的眼睛,並說:“起來,有人找你。”
他起身繼續遊蕩,搖搖晃晃,踉踉蹌蹌,就像一個受傷將死的人。他聽到時鐘敲了一下,知道已經過了半夜——上半夜是這麼短暫。兩點、三點、四點、五點——到了六點,全城都會醒來,那時就不會這麼寂靜了。
他走進另一個房間,準備躺在一張床上,可是有人在床上一躍而起,叫道:“這床是我的!”
他縮回身體走開,心中充滿了絕望。
時鐘敲響了一下又一下,可是他還在繼續遊蕩,從一個房間走到另一個房間,從一所房子走到另一所房子,從一條走廊走到另一條走廊。可怕的灰濛濛的黎明愈來愈近;時鐘正敲響了五下。夜晚已經過去了,可是他卻沒有找到休息的地方。噢,苦啊!又一天——又一天啊!
他走進一條長長的地下走廊,這條低矮的穹形通道好像沒有盡頭。裡面點著耀眼的油燈和蠟燭,透過格柵的洞頂傳來了跳舞的聲音、喧笑和歡快的音樂。是在上面,是在頭頂上方的那個活人的世界裡。無疑那裡正在歡度節日。噢,找個藏身和睡覺的地方吧。一小塊地方,墳墓也行啊!在他說話的時候,他跌進了一個敞開的墳墓。一個敞開的墳墓,散發著死亡和腐爛——哎,這沒有關係,只要他能睡覺就行!
“這個墳墓是我的!”這是格拉迪絲。她抬起了頭,從正在腐爛的裹屍布上瞪著他。隨後他跪下身來,向她伸出了雙臂。
“格拉迪絲!格拉迪絲!可憐可憐我吧,讓我爬進這個狹窄的空間睡覺。我並不要求你愛我。我不會碰你,不會跟你講話,只讓我躺在你的身邊睡覺就行!噢,親愛的,我好久沒有睡過覺了!我一天也熬不下去了。亮光照進了我的靈魂,噪聲正把我的大腦敲成粉末。格拉迪絲,讓我進去睡覺吧!”
他想扯過她的裹屍布蓋在他的眼睛上。但是她直往後縮,尖聲叫道:“這是褻瀆神靈,你是一位教士!”
他繼續遊蕩,來到了海邊,站在